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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成灰 第十一章 悸动

顾析淡淡地一笑并不予否认,却是转而另起了话头道,“珩王与凤舞长公主固然是别人的目标,但我们却不能放过了静王。”他的目光倏忽深邃地看落在纸上的名字上,像是一条量尺去寸度起了这名字背后的力量。

“二皇……爷,静王?他远在封地,没有旨意永不可入京。”云言徵还有些疑惑,已见顾析笑起对这她摇了摇头,听到那悠扬动人的声音就在耳边倏然的响起:“他远在封地,你可真的知晓他正在做什么?你知晓他身边有怎么样的人?纵然他身边有各种各样的探子,但远在千里之外,一切的事情都不如在眼前有把握了?”

“他可以许诺草原联盟;他可以煽动番族作乱;他甚至可以与豫国合谋里应外合,一切只是为了达成一个目的。”顾析的手尖指出了纸上那些看似关系不大的暗线,使之一条又一条地攀连了起来。云言徵在他的指引之下看到了一条条细小的河流汇集成了一条奔腾的大河,而在这一条正奔腾起来的大河里面,源头便已隐隐地指向了那位沉默隐忍的二皇兄。

“人在千里之外,如何就能够把握住了京都的动向?应对得了每一步变化所做出的决策,若靠快马传递,靠信鸽传书,都有暴露的风险,也不能及时地判断出事态的走向?”云言徵说完了最后的一重质疑,却见顾析眼中闪过了丝莫测的光影,他唇角淡淡扬笑,似远山雪影,又似天外浮云,不可捉摸,说出的话却是让她更为之震惊:“你有没想过,他的人兴许此刻已是在玥城了?”

怎么可能?从封地到京畿一路不被人发现?又是如何地隐藏身份入的玥城?封地里一直受到监视的静王又会是谁?入玥城之后又是在何处落了脚藏匿住了行踪?

一连串的问题在云言徵的脑海中闪电般地掠过,她将信将疑地看住了顾析,谨慎地道:“顾兄,此事可不能说笑。”

顾析云淡风轻地回看了她一眼,眸里氤氲了抹沉静稳固的神光,语气低柔地道:“你已顺藤摸瓜去查清了当年城西的酒坊是因何事而致荒废,当时里面的人去向,户部官员的牵扯和京师府尹的玩忽职守。若有本事再去查清,如今因欲租赁酒坊而起的官家争端,以致丽妃尸首被掘的人的来龙去脉;户部官员的背后干系和京师府尹失职的真正因由,便更能证实了我今日所言的是真是假,也就能解开了你心中的某一些疑团。”

云言徵的目光微微黯然,低头沉思了起来。

“自然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破绽就越大,我们的目的会暴露得越快。我们要抢先在前头,将事情发展的方向掌控在了自己的手里,方可能制定胜局。”顾析悠然的声音响在了她的耳畔,蓦然地有一种强大的自信从他的语气中渗透了出来,使得她的心又是蓦地怦然一跳。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决战于沙场之上,他语意虽不严酷,但其中所包含的杀伐决断自有一股凌厉的冷冽。她就像是骤然看见了他的另一个面,不仅诧异,更多是有种并肩作战的酣热沸血。

他白衣融春,如此闲坐于南风起伏中悠然谈笑,竟然有了一种冰雪料峭的气质蔓延在身周的空气里。就连那让人无法忘怀的清灵容颜,也似带起了一层奇特的夺目辉光,使得别人无法向他逼视。

云言徵发现自己此刻已无法淡定地对视住他的那一双眼睛,情不自禁地微颤了眼睑,移开了目光,心中怦然的声音却越加地强烈。就连带敏感地发觉,他就在身边的呼吸声也似变得清晰可闻,让她无法去逃避。

“这就当是我对云将军你考量的第一课罢。”他微带清冷的声音,让她在恍惚间逐步地回神。

云言徵暗叹着轻咬了咬牙,随后咧嘴露出了一丝微笑,万千感受皆化作了平常,坚定地道:“我断然不会让顾兄你失望的。”她凤眸里蓦地晏笑起来的神情里自带了一股独特的爽朗和磊落,似清风吹拂过了苍松之间,似白泉流淌于奇石之上,目光里又稍微地透露出了几分不驯的傲然来。

顾析凝望住了她,神情已变得柔和与平静,仿佛方才的冷峭肃杀并不属于眼前的这位眉眼温润的少年,那就像是别人眼中偶尔出现的幻觉,一场镜花水月般的梦境罢了。他朝她微含浅笑,轻言温语道:“但愿如此。”

云言徵利落地收拾起了散落在草地上的谍报,用来时的灰布包裹起来背负在了左肩上,心中不由地轻叹了一声,这个人的潜藏就像是天上变幻无穷的浮云般精彩绝伦,让人目不瑕接。

右手执起了她与顾析所书的那两张脉络图,目光便已定定地落在了纸张上,他的字写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就连她这个自创了别具一格的“云体字”的蔚国长公主也不得不由衷地赞赏,此人好像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做到了极致,竟是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智慧与精力?

将这两张纸折叠了起来,一并揣进了怀中藏好。她才朝顾析一揖为礼,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微云园”去。

梨花树影的雪白翠玉之中,她纤长坚定的背影显得格外的英朗,宛如泼墨山水画中的那一带川流九天的磅礴飞瀑般的恣意灵动。

长公主府,东苑的“振翮院”内。

寝室外的夜色早已幽邃,四处沉静寂寥。

谍报在五天内,陆续地由暗哨沐冬传入了府中。此刻正握在了云言徵的手上,她眉头微掀。迎着床畔的青铜莲花灯火光,她把谍报和顾析所写的脉络图一一地对照了起来,越看越发觉得惊心动魄。

城西酒坊当年是失火致使的荒废,其余人因皆并未宿在酒坊而逃过了此劫,因东家在火灾里不幸遇难而不得不奔离四散。但她的暗哨总把子清晏却查到当年这家酒坊经营的是玥城里最负盛名的“梨花白”,当年竟与如今的户部尚书韦应有莫大的干系。虽然这位户部尚书当年一直将自己摆在了中立的位置上,而顾析却坚定地将他划在了皇帝亲信当中,她细细地回想着,这些年来,韦应的升迁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

若韦应早已是当年身为太子的人,这间酒坊的一场大火是偶然,还是人为?若是人为,又是何人所为?是为了要掩盖什么样的事呢?

如今意欲租赁酒坊而起的官家争端恰巧也是发生在户部内,户部侍郎曹真受了贿赂,便悄然为人批下了这酒坊准备重建营生。不料那位商家才刚想为酒坊修缮,在后院中翻土动工时便翻出了一具白骨。惊骇之下怕惹祸上身,竟一路入城几乎是逢人就说,最后是一大群百姓齐齐地挤到京畿衙门前报了官,衙门的捕快与仵作也就飞快地将白骨撅了起来,甚至快得连京师府尹都后知后觉了。据清晏执着而不放弃丝毫蛛丝马迹的性子所得,当日府尹大人擅离职守,却是蹊跷地跑到了“闻雪楼”听曲了。

待户部尚书韦应知晓时,这则消息早已传遍了玥城。

这件事的始末是由谁来操纵?一环紧接一环,环环相扣,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商人待仵作验明白骨,脱了嫌疑后,如今已不知去向。待清晏追查之下,曹真与韦应是妻族亲戚,在这件事里纯属遭人利用,而商人暂住处,不仅人去楼空,半点线索未曾留下,顺着曹真在牢中对韦应提供的言辞所得也找不出他的半点线索。倒是清晏找到了一个当时为商人运送修缮用砖泥的下人,说他曾经无意中听见商人骂过了几句蓟州的方言俚语,正是他妻子的乡下语言,旁人并不会说得如此顺溜地道。

她已遣人去蓟州查探消息,确认二皇兄是否真的已不在封地?而从暗哨快马遣回的谍报来看,他们从蓟州出发的商队中暗中查探,确认他们曾经途径过沙漠时竟曾改道悄然到访过草原;而蓟州暗地里的地下银庄不时也有黑银和行军物资流向南番与蔚国接壤的边城。

果如顾析所料,是二皇兄在谋划此事么?新皇登基三年根基未稳,他卷土重来,欲行谋权篡位之事,问鼎九五至尊的宝座?

难道他不知朝纲再次动荡,民心散乱,亦是他国觊觎侵犯的机遇?还是他觉得即便是社稷飘摇,亦要一尝指点江山的帝王滋味?

如今尚未有确证此事,一切唯有等待时机成熟才能揭发。这些猜测与暗中查探,皆不能与皇帝说道,皇兄本就不信任于她,若然贸然上奏只会徒增他的疑心,对于实情不仅于事无补,惟有雪上加霜。

“真是个鬼才。”对照着图纸上牵连在一起的人脉,她忍不住地轻叹了一声。这个人的才能已不是以“天才”可以形容的,以将近未卜先知的才能,她觉得只有传说中那拥有异能的鬼怪,才足以形容他的判断力。

她握住那一张脉络图的手有一些颤抖,云言徵不知自己此时心中激荡的情绪是为了何故?是为了他这般令人震惊的才能?还是为了他这个神秘莫测目的未可知的人?只觉得眼前那纸张上的字,也会慢慢地化开了那一笔一划,形成了另外圆润起伏的线条,慢慢地在她的眼前勾勒了起来,逐渐地呈现出了那一个人清逸绝伦的五官轮廓,灵动含笑的容颜,那一双深沉如海的眼睛似在望住她,在这样久久地被凝视下,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入了其中,惘然地掉进了他那深不可测的浩瀚缥缈当中。

云言徵猛然地回过神来,似疯魔般地怔住,那张纸上哪儿有什么人面影像?上面的字仍是一笔一划,像是那仙女簪花,摇曳多姿;神韵超逸,妙不可言。然而使她更为留意的是他所书的“缘”字,只作了十一划。

为何所书的“缘”字皆欠了一划?这是故意为之?还是习惯使然?

她不知为何,在当天看到后,回到长公主府里就在书房中,将那些欠缺的“缘”字一笔笔地更正了,一一添上那欠缺的那一划。就像是一个严谨的夫子,容不得那字里的笔画有一丝一毫的谬误。

本来那“缘”字虽欠了一笔,但所书亦是绝妙;本来她并不是如此拘泥于小节的人。

云言徵也未曾深思过其中的缘由,只当是自己一时的兴之所至信手为之的游戏罢了,也不曾往心里去。

此刻夜色已坠入了墨碧当中,长公主府里最后的一盏灯火也已熄灭。一切皆又掩隐进了黑暗之中,再也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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