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把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半小时过去了,他还没有出来?
疑惑地走到浴室门外敲了两声,无人应答,她沉默片刻,直接开门进去。
门一打开她便愣住,方才放下的心又再次揪了起来。
只见风懿躺在地上,眼睛紧闭,一动也不动。
云曦瞬间慌了神,酿酿跄跄地跑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脸,带着哭腔说:
“怎么了,你醒醒,你的烂事还没解决好,别想这么死了……醒醒啊……”
*** ***
“没事了,别担心,医生说他只是酗酒过度,急性肠胃炎犯了,好好调养几天就好了。”
安槿吏站在床边安慰着云曦。
“嗯,早点醒来,这样所有事情就都能有个了断了……”
她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床上的人,喃喃自语。
“嗯?……还好你及时打电话给我,不然这要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你说这阿懿也真是,悄悄躲起来折腾自己这是为了什么……”
槿吏没有听清楚她口中的话,而自顾自的嘟囔后,悄悄退出了房间,给她和他留下了二人空间。
云曦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人,手指微微动了动,事实上,她连安槿吏何时走出房间都不知道。
她的思绪飞得老远,飞到了一个月之前谈恋爱时的甜蜜、这一个月内为找到他而惶恐不安的心情……
最终思绪停留在昨天。
昨天,或许是她云曦自出生以来恐惧感最强烈的时刻。
当推开门看到风懿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起,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你就别作死了,进来吧……”
门外推推搡搡的声音使云曦回过神来。
她轻轻抬起眼皮望向门口,发现安槿吏在拉着宁哲往里走,好像在说着什么话。
“宁哲,你不进来以后就不是兄弟。”
安槿吏叉着腰站在门口,拉长了脸,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可谁知宁哲软硬不吃,放下手中那袋东西便转身离开。
安槿吏无奈:“嘿你小伙子,越来越有个性了……”
“醒醒,吃饭了,有你爱吃的秋刀鱼……”
他走到风懿床边,用力地摇了摇他的手臂,在收到云曦投递过来的眼神后,讪讪一笑地收回了手。
“别摇了……”
一道虚弱又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房间内的两人同时转过头去。
云曦看到床上的人醒过来,心中绷紧的弦瞬间放松了。
“你听到秋刀鱼的呼唤了吗?”安槿吏惊喜地大喊。
即使他一脸掐媚地端水送饭,却依旧免不了风懿的白眼。
“你真吵……”
风懿看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云曦,欲言又止,眼神不自然地瞥向别处,并适时转移话题:
“我好像有听到阿哲的声音。”
他的脸转向安槿吏,认定了他会实话实说。
“是小曦给我打电话说你晕倒了,正巧阿哲在我旁边,他很着急,所以跟我来了,喏,这些吃的都是他买的……要我说啊,你俩都是倔脾气,傲娇鬼,都不肯低头道个歉……”
风懿在低着头,嘴角似有若无的扬起,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云曦依旧不说话,窗外凉风嗖嗖,空气中弥漫着凉气,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安槿吏眼看着气氛不太对,撇了撇嘴,悄悄走了出去。
风懿的房间里已没有了浓重的烟酒味,取而代之的是茉莉花的清香味。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简洁如新,一尘不染,像是被人刻意收拾过。
沉默!
还是沉默!
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所以,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云曦平静地开口,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一字一句融合在宁静的空间里。
“太多事情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云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开口浅笑:“这就是你颓废的理由?还是不愿面对过往的事实?”
她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打开装满饭菜的盒子,轻轻推到风懿的面前。
“风懿,你知道吗?你从我身边消失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我过得太难了,为了找你,我跑遍了整个c市,问了无数个人,遇到了无数个想侮辱我的人……”
“我那时候总在想,如果再次见到你,我一定会狠狠扇你几巴掌,就当作是对我这一个月所有提心吊胆的补偿……可是,当我真正见到你的那一刻,看到你颓丧的样子,我突然就想笑,笑自己居然喜欢过这么一个不成熟、没担当的男人……”
云曦低下头看着那滴掉在自己手背上的眼泪,笑得令人心碎。
她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低着头,没有在说话。
没有人看到床上那个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
喜欢过,
没担当。
……
诸如此类的词,真是扎得自己防不胜防。
她的语气如此之温和,配上轻缓地整理饭菜的动作,像极了一个妻子在跟丈夫唠家常的感觉。
可平和的语气之下的每一字每一句,却像千万根细针,每一根都往心口扎。
他瞬间红了眼眶。
深吸一口气把泪水逼了回去,起身步伐凌乱地走到桌边吃起了粥。
那碗粥,是她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给他盛出来的。
因为是不好听的话,所以喝起来总会难以下咽。
即便如此,他还是用几分钟喝完了。
“从昨晚到今天,看你能吃会说,还能像松鼠一样玩着捉迷藏,我就放心了,那么,我们分手吧!”
她边说着边把碗筷收拾好,擦了擦桌子,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桌上,接着把一些肠胃药、维生素放在旁边。
这一系列的动作快而准,像是做过无数次。
“这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而是已经是事实了!昨天我叫安槿吏买了很多食材放冰箱里,你看着做吧。风叔叔是个善良的人,对他好一点。你晕倒的时候宁哲很着急,来看过你好几次。你吃葱会过敏,对陌生人会有肢体接触障碍,这些事就别逼自己了。桌上的药记得吃,你胃不好别再抽烟了。头发和胡子都该理一下……”
“祝你成熟有担当一些……我走了!”
眼睛瞥到他低着头,她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随手往床边丢。
过后,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决绝的往门口走去,站在外面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他僵直的背影,心中瞬间一阵抽痛……
那扇门“哐当”一声,就此隔断了他和她的种种过往。
他坐在桌子旁,右手缓缓抚上心脏的位置,那里痛得令自己颤抖,他一度认为会痛到再次晕过去。
苍白的嘴唇直念叨着“对不起”,这一刻,他突然失去了全世界。
“ 突然 ” 是个很好的词,好像一切不珍惜和措手不及都能归咎于突然。
突然冬天就过去了,突然就得到了,突然就失去了,突然谁住进你生命里了,突然你又弄丢谁了,仿佛任何的变故都是突然发生。
时间打败时间,爱情打败爱情,输给的不是别人,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罢了。
风懿迟迟没有从云曦离开的伤痛中走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保持着那个姿势多久了,只知道窗外天亮了又暗下来。
直至安槿吏来看他,他才稍微回神。
“小曦叫我来的。”
安槿吏看着他如同骷髅一般的眼神,深叹了一口气,心痛不已。
“他让我叮嘱你照顾好自己……阿懿,我买了一些你爱吃的,你吃一点吧。”
他把袋子放下来,风懿却依旧无动于衷。
“阿懿,如果你还是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我以后就再也不来了……我走了!”
即便是好性格的安槿吏也受不了了。
我走了!
上一个说走了的人,就真的走了。
这三个字像是一个魔咒,一下子就钻进了他的脑袋,搅得他头疼不已。
“别走,我吃!”
……
他以光速般吃完那碗面,随后抬起头望着安槿吏。
“我吃完了。”
“那我们下去跑步吧。”
想起他有些天没锻炼了,安槿吏提议道。
“能带我去健身房吗?”
*** ***
夜晚的健身房人满为患,人们在各种健身器材上尽情挥洒着汗水,像是要把昔日的所有颓丧释放出来。
风懿在健腹轮上吃力的拉扯,一个月没有锻炼,身体机能有些僵硬。
但很快的,他出了一身汗,一身运动服全部湿透。
终于,力气已被耗尽,他瘫坐在地板上。
蓬松的头发,细细黑黑的胡渣使得他看起来与实际年龄不太相符。
“还要来吗?”
槿吏给他递了一杯水,顺口问道。
他接过水,随后站起身来。
“你先回去吧,我去剪个头发。”
剪个头发?
安槿吏有些摸不着脑袋,什么时候起,在他这里应该是“找个造型师做个发型”的词汇,变成了轻描淡写的“剪头发”了?
槿吏摸了摸鼻子,独自呢喃:“岁月不仅催人老,还催人变好…”
反应过来却发现风懿已走出几十米远,他立即追了上去。
无奈还是被风懿打发走了。
风懿来到了一家离自己最近的理发店,这里装修简陋,店里只有一个人,既是老板也是员工。
“你好,想要剪成什么样子的呢?”一位中年男人问。
风懿顺势在座位前坐了下来,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随后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淡淡的说:
“能帮我剪成这样吗?”
老板轻轻点头。
娴熟的技术不出几分钟,头发掉落在地上,随着某些记忆一起掉落……
“我这边可以免费修理胡子。”
老板看了一眼镜子里的风懿,若有所指。
风懿扯起唇角微笑,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说道:
“谢谢,不用了。”
*** ***
与理发店老板告别后,风懿回到家已是晚上十二点多了。
仔细地洗了个澡,在卫生间里,时不时会想起不久前,有一个女孩把他的衣服脱净,拉他到这里来的画面。
他甩甩头,让自己足够清醒。随后低头拧开花洒,任由凉水在身体上肆意喷发。
把自己收拾一番后便躺在床上,此时的他脑袋在放空,没有想任何事情,也没有想任何人。
或许是太久没有像今天一样,食物与运动相结合,一躺下便能睡着。
他做了一个梦,梦境里跟三年前发生的一切,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