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凌泽,林天罡是我舅舅,那两个被锁在柜子里的小孩,其中一个就是我。另一个是我表弟,我们都叫他科仔。在我舅舅出事的那年,我们刚六岁。
如今已经二十年过去了,我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后来我去找过当晚的目击者,也就是当时半夜起来小解的那个丫头,我们叫她丽姐。她每次都热情的招呼我和科仔,说我俩可怜,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然后她就一边掰着玉米,一边跟我们讲那时候的事情。每次都把我和科仔吓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回不过神来。然后她就看着我俩咯咯地笑。
其中丽姐还说起过我二姥爷,她说我舅舅出事前两天二姥爷曾来过这边。回来后,他就缺了一条腿被送到了卫生院。二姥爷以前是包工头,为人也挺好的,但自从那次断了条腿回来后,整个人就变了。性格孤僻,少言寡语。就连我和科仔去他家,他也都是板着脸不说话。我和科仔从小也就视他为怪老头,不敢多去招惹。
店里的电话铃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接起电话后老周的声音很急切:“小泽呀,你云叔在不在,我这边有急事找他。”
一听是老周,我不敢怠慢,叫科仔看着店门,自己去了旁边的茶楼找云叔。在成都这边就这样,麻将茶馆已经深深的融入了生活,曾经有人说过,四川的茶馆比饭馆多,这话真不假。
找到云叔的时候他正和几个牌友“血战到底”,我叫了几声他都不应,只撇了我一眼,低声骂道:“你个瓜娃子,没看到老子的牌?走开走开,不要挡了财路”
我哭笑不得,说您老人家也不喜欢用手机,是老周有急事找你。
他愣了一下,双手一排,将砌好的麻将倒了下来:“各位,今天茶钱算我的,有点急事,你们先玩。”
也不顾桌上其他人唏嘘,他随手扔了两张钞票在桌上,就拉着我出了茶楼。
老周是我们店里的熟人,也是当地局子里的刑侦队长。没事的时候他就会找到云叔,点一两个小菜喝两盅,不过一旦有事了就肯定不简单。当然,能找到云叔的事情,都不简单。
这家店铺是云叔的,叫“顺通居”,在这周围也算有点名气。用他的话说,“顺”是“顺风顺水”即“顺风水”的意思;“通”是“四通八达”,代表八个方位都畅通无阻;“居”则有两层意思,一是活人的居住,二是尸体的长眠。当然,具体接什么生意,不用我说你应该就能明白了。
到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这店名还有另一层意思,只是当时一直不知道,云叔也没有提起过。
回到店里后,老周还在电话那头等。云叔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就急匆匆的招呼我收拾家伙准备出去一趟。我不敢多问,收拾了东西就开着车送他出了门。
在路上我的手机响了几次,我没接。到了目的地才翻出手机来看,原来是余秦打来的。余秦是我大学的铁哥们,他家里有钱,毕业后家里给安排了个闲职,平时没事就喜欢跑来找我玩。
我回拨了过去,电话刚接通,那边就骂了起来:“还以为你小子猝死了呢,打这么多个电话都不接。老子大老远跑来,你不给哥接风洗尘就算了,还给老子装死咱的。快说,是不是跑去把妹了,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对了,那妹子叫啥,一会介绍我认识下?说不定你们不合适,这不正好我又比你帅。”
我翻了翻白眼:“去你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不愁吃穿,每天只知道玩。我和云叔在外面有正事,你先去店里坐会儿吧,或者找个馆子先吃点垫着。”
电话那头他嘿嘿的笑:“我就知道,哪次你不忙的?还好老子先吃了过来的。你们在哪,我去找你们。”
我说:“就东边那个水库,上次我们钓鱼那里。不过你还是别来了,这边死了人。”
“嘿。”听声音他像是唾了一口:“老子就喜欢死人!”
挂了电话我才开始审视现场,水库边拉着警戒线,外面围着一群警察。云叔和老周在一起,我走了过去,正好听到老周在给云叔介绍大致的情况。
原来这水库边住着几户人,以前都好好的,就从昨天开始,就有人发现,各种家禽飞鸟无缘无故的淹死在水里。死一些动物当然没什么,可就在今天早上,有人发现距离水库最近的那一家三口也淹死在了水里,尸体就浮在水面,泡得都发了涨。
这户人家里和岸边都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痕迹,看起来像是自杀。可这家人平时是做小生意的,生活算不上困难,无病无灾,一家人也都没有赌钱吸毒等恶习。与周围几户人也相处得十分融洽,一个孩子刚上高中,两口子生意正值旺季。综合各方面线索,自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老周带着我们来到尸体前,拉开密封袋给我们看。只看了一眼,我就连忙转过了脸,早上吃的豆浆油条差点给吐了出来。那尸体的脸已经不是人的样子了,整个皮肤长满了水泡臃肿起来,很多溃烂的地方还流着黄水。做个形象的比喻,和癞蛤蟆身上的皮差不多,看着就渗人。
老周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挥手示意没事,他点了点头又继续说:“最怪的就是,昨天傍晚还有人曾见过三位死者在屋里说话,今天早上就被发现死在了水里。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我听得有些奇怪,问老周:“昨天傍晚还活着,今天早上就死了,那就证明是在昨天晚上死的,这有什么怪的?”
没想到云叔突然骂了我一句:“你懂个屁。这尸体要浮出水,至少得三四十个小时,根据这几天的气候条件,想要发涨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老周轻轻点了点头,我不敢说话了。虽然我上过大学,但很多时候在云叔面前,就像是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一般无知。
正自尴尬,却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拦在外面,朝着我使劲挥手,是余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老周的手下和我都认得,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将他领了进来。他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后,兴奋的问我:“死人在哪?快带我去瞧瞧。”
到了云叔和老周那边,刚打了个招呼,瞧见地上的尸体,他扭过头就哇啦哇啦的吐了起来。
我忍俊不禁,但在云叔和老周面前又忍不住笑出来,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打趣:“得了,叫你别吃独食,这不还是得吐出来。唉,小心点,别破坏了现场。”
他被我一气,差点没喘过气来,一连咳了好几声,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时候云叔正蹲下身去看尸体,看一会得了出结论:“有烧伤,像是被火烧过再用水煮的。”
我心中惊讶,听老周的说法,这应该是一起比较怪的自杀事件。其实也可以定位为谋杀,只是暂时没有发现凶手的痕迹。但把人用火烧了之后再用水煮,然后将其抛入水中,光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嗯。”老周回应:“也只有这样才能催化尸体的上浮和发涨了。”
说完,老周面露难色:“其实这次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才不得不来找你。”
云叔抬头问他怎么个怪法,老周没有回答,叫人抓了一只鸡过来。
这时候余秦也缓了过来,我们几人就在一旁看着老周手里抓着那只鸡,向水库的方向走去。靠近岸边几米远的时候,他将那只鸡放在了地上,然后像躲瘟疫一般逃了回来。
看着老周慌张的样子,余秦捂着嘴笑了起来。老周也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但还是提醒我们:“注意看那只鸡。”
那是一只公鸡,被放到地上后高傲的抖了抖冠子,“咯咯”的叫了几声,像是在缓和刚才被抓时候的惊吓。接着就迈开步子,四平八稳的在岸边地面上啄了起来。啄着啄着,身体就开始左摇右晃起来,像是随时会晕倒在地。
又过了一两分钟,那只鸡突然头一扭,迈着步子就向水库的方向走去。这次它的身体不晃了,步子却很怪异,就像是被上了发条,十分生硬机械的感觉。
让我们最吃惊的是,走着走着,这鸡身上突然蹿起一股火苗,瞬间遍布了全身。那火不是平常所见的颜色,而是诡异的绿色。身上燃着火苗的鸡也挣扎,也不扑腾翅膀,还在继续向前走。
“啪嗒”一声,鸡一脚踏进了水里,但还在往前走。最后冒着泡子,淹没在了水中。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传来,让人很不舒服。
老周心有余悸的看着水里:“我们先前有几个人在水边勘察,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晕倒了。后来陆续又有人晕倒,我们才发现,离这水一定范围内,都会出现这种情况。而出了这个范围之后,就没有一点影响。”
我和余秦都看呆了,难怪刚才老周跑得那么快,现在想来,要是我的话,估计跑得更快。这会儿看来,那三个死者估计多半也是这样死去的。
老周看了看云叔:“死因应该已经找到了,你有什么看法?”
亲眼目睹了那只鸡的诡异自杀,云叔坐在一块石头上,没有说话。余秦咽了两口唾沫,摸出烟盒给我们散烟,说是压压惊。点燃抽了两口,云叔突然问出了一句奇怪的话:“这水里有没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