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临之前,与紫瞳原野相邻的海边会变得异常的狂怒,巨浪将海水撕成泡沫并无情地拍在沙滩上,仿佛跟沙滩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沙砾无法与之抗衡,只能随浪而来,随浪而逝。
“与世无争”这个词在很早以前就存在了沈芳璃的“字典”里,从小她就见惯了那些大人们的争斗,因买卖不公发生的口角、因邻里不和引发的刑事案件、因职位高低而引发的争权夺利……就连她的父亲也曾经告诉过她,自己能够坐到如今族长的位置上,得罪了不少的人,那些人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将父亲赶下台,尝试凌驾于一切的感觉。
争斗的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沈芳璃畏惧那样的未来,因此她决定将来成为一名吟游歌姬,为世人带去触动他们心灵的美妙歌声,让世人体会到和平是多么的美好。
吟游歌姬是最自由的职业,只要你有着天籁般的歌喉,就能为你赢得大量粉丝的支持,在世界各地都可以举办吟游演唱会,可以自己创作单曲,收益也颇为丰富,更重要的是拥有随时跟经纪人解约的权利。
关于此职业的描述,是沈芳璃从一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口中得知的,后来该女孩去了城内的霍伦兹音乐学院就读,让她羡慕不已。本来她央求着父亲,希望也能进入该学院,但父亲认为秞岛的音乐教育水平有限,不如自学来得快,于是便给了大量关于音乐知识的书籍供她参考。
静下心来看书对于沈芳璃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对书中的每一条理论都彻底的执行,例如有一本叫《发声速成》的书籍上介绍的一种练习嗓子的方法:若是你居住的地方临近海边,不妨在暴雨即将来临的海边对着海浪发出“啊”的美声,尝试以你的高音盖过海浪的声音。
今日一试,沈芳璃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个悖论,自己好不容易盼来暴雨的天气,连遮雨的蓑衣都穿上了,却怎么也盖不过海浪的声音。她见时候不早了,便放弃了练习,向城里的方向走去,若是太晚回去的话肯定又会挨骂。
刚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暴雨便从天而降,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沈芳璃的蓑衣缝隙间汇成了一条条水道,随着她的奔跑,水滴溅湿了她里面的衣服,雨实在太大,蓑衣挡雨的效果不佳,再这样下去估计回到家时,她的衣服早已不见干的地方了。考虑再三,她决定转向树林的方向,茂密的枝叶能对雨势起缓解作用,她可以呆在那里等雨停了再走。
刚走进树林没多久,沈芳璃就发现林内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她转过身看到一个倩影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当她走进后,便认出了此人。
她是沈芳璃的贴身女仆婗香,此时湿透的蓝白相间女仆服紧贴着她的肌肤,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她低着头一脸悲伤的表情,听到脚步声后便转向沈芳璃。
“小姐,原来你在这啊,我找你找了半天了,赶快跟我回去吧,别让老爷担心了。”
婗香仿佛从彷徨中回过神,她的神情令沈芳璃非常疑惑,于是便问:“话说你怎么不穿蓑衣就出来了呢?明知那么大雨还来找我?”
“我忘记了嘛,不过既然是老爷的命令,作为下人当然要遵从。好了,不多说了,快走吧!”
乍见之下,婗香笑得非常勉强,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年,沈芳璃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显然她在以笑容掩饰着自己内心中的悲伤,直觉告诉沈芳璃,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婗香如此悲伤。
在婗香牵着自己的手返回途中,沈芳璃就在寻思着该如何套出婗香的话。不过今天的天气真是奇怪,刚走了一半,雨势居然变小了,当曜日重新从云中露出,暖洋洋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时,她忽然间想到了个主意,于是便将笑脸迎向婗香。
“话说你这件衣服都湿透了,现在雨停了,我陪你去东街区买一件如何?最近的服装都在降价,上次我在蒙丽姬服饰店就见到了一件非常漂亮的连衣裙,可惜身上的贝仑不够,不然就买下了。”
“谢谢小姐的关心,不用了,身为女仆必须要节俭。”
“怕什么?只要我跟爸爸说,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我。你服侍了我那么多年,送你一件礼物也是应该的,你就不要推辞了。”
“还是不用了,我毕竟是一个下人。”
婗香依旧表现得很冷淡,沈芳璃低下头想了片刻,笑着转向她道:“话说婗香姐跟哥哥年龄相仿,怎么样?有心仪的对象吗?城里的帅哥可是一大把。”
目光与婗香相接时,沈芳璃着实吓了一跳,她的表情分明是在跟自己说没兴趣。
可恶,究竟什么事情才是婗香姐感兴趣的呢?沈芳璃想来想去,便冒失地问了一句:“婗香姐,从未听你告诉过我关于你家人的事情,我想知道你是经谁介绍来到我们这个家的?听爸爸说过你以前住在西街那边。”
听到“西街”这词婗香浑身一震,她的脸上的表情将沈芳璃吓住了,沈芳璃问了不该问的话。
“我是生长在贫民窑里的孩子,小时候家里穷,为了生计父母不得不将我送到族长宅邸,让我成为你的女仆。每年仅有一次回家探望父母的机会,可是今年我再次返回西街父母老宅的时候,你猜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的爸爸和妈妈怎么了?”沈芳璃小声地问。
“当我打开破旧的木门,一股难闻的气味顿时袭来,我的父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的身体腐烂得差不多了,大量的蛆虫在布满黑斑的皮肤上蠕动。”
婗香的描述让沈芳璃差点呕吐出来,她不敢追问,只好听婗香继续说下去。
“我的父母死于黑斑病,像他们一样死亡的西街百姓已不在少数了。”
“等等,秞岛再度爆发黑斑病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族长大人对消息进行了封锁,不过随着蔓延趋势的不断加重,知道此事的人也越来越多,你居然还被蒙在鼓里,真不可思议?”
得知事实的真相后,沈芳璃非常的震惊,原来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瞒着自己,包括她的父亲,他一早就知道了秞岛的危机,却宁可独自承担也要让她置身事外,为了什么?难道仅仅因为自己还只是个孩子?
“现在西街的情况怎么样了?能告诉我吗?”沈芳璃紧张地问。
“非常的惨,死亡人数还在不断地上升,军队明天就会对整个西街进行封锁,禁止任何人出入,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我得赶紧将此事告诉爸爸,据我所知没有他的命令,军队是不能擅自行动的,到底是谁下的命令?”沈芳璃意识到了事情的诡异,督促婗香和她一起迅速返回城内,但婗香却一步也没有移动,并甩开她的手,脸愤怒得几近扭曲。
“都是你的错,是你……,是你害得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婗香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沈芳璃,“你是不祥之人,如果你死掉的话,大家就都不用死了,秞岛就能够得救了。”
“婗香姐姐,你冷静点,把刀放下,听我好好说。”沈芳璃后退一步婗香就紧逼一步,这回她改用双手握刀,以控制自己颤抖不停的双手。
“呵呵……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我要杀了你为秞岛除害?”
说罢婗香就向着沈芳璃一刀捅去,幸好她躲闪及时,婗香的这刀才没有伤到要害,但刀锋划过她的腰部,伴随着一阵剧痛,蓑衣的一角被鲜血染红,沈芳璃撒腿就跑,让婗香的第二刀刺了个空,她脱下厚重的蓑衣边跑边大声的求救,可是距离城里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没人听得见她的求救,更何况她一个女孩子,根本跑不过成年女性。
婗香追上了她,并将她按倒在地,在她举起匕首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如鹰一般体型的白鸟从天而降,以利爪袭向婗香,虽然婗香用匕首驱赶着白鸟,但是白鸟就是不依不饶的与她纠缠,趁此机会沈芳璃爬起身来赶紧站到了一边,她本打算逃跑的,但害怕婗香伤着了白鸟,毕竟这只鸟救了她的命。
结果出乎意料,白鸟战胜了手持匕首的婗香,并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留下了多处抓痕,婗香惊得匕首落到了地上,她长大了嘴巴,眼见发出宣示胜利叫声的白鸟停靠在沈芳璃的肩膀上。
“白鄂鸟!天啊!是白鄂鸟!”婗香认出了袭击她的白鸟,脸上恐惧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恶魔,接着连滚带爬的转过身,尖叫着逃跑。
望着婗香前后形成的反差,沈芳璃非常不解,她转向白鸟,试着与白鸟沟通。“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命!”
“啾……啾……”
白鸟发出了清脆的鸣叫声,让沈芳璃认为这只鸟是具有灵性的,于是她接着说:“我们交个朋友吧。”
“啾?”
“你的意思是答应啦?”沈芳璃非常无奈,因为她不明白白鸟的意识。
“啾!”
“我算是服了你了,没完没了的‘啾啾’叫,那我就叫你小啾好了,真是的!”
白鸟好像是非常高兴沈芳璃为她取了这个名字,环绕着她飞了好几圈。
“得了得了,你快把我弄晕了,小啾,以后就那么叫你啦,消停一会吧。”沈芳璃向白鸟发出命令,她小心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令人惊奇的是白鸟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安静地停在了她的手上。
沈芳璃像白鸟笑了笑道:“初次见面,小啾,我叫沈芳璃,下次再来找你玩,事态很紧急,我必须尽快赶回城内。”
白鸟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叫,拍打着翅膀飞向天空,它消失在一片红色的云彩之中。
送走白鸟之后,沈芳璃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紧咬着牙关为自己包扎腰上的伤口,她手法不娴熟,但能把血止住就不错了。今天她算是捡回一条命,不过回城后不免还会见到婗香,到那时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