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小姐,司小姐......”秦牧讲到这,才注意到司若莹的神色有些不对。
司若莹立时敛住情绪,显得有些淡漠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秦牧似未留意到司若莹的情绪变化,随后闲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客房里又只剩了司若莹,满腹心思,思索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如若返回家里,局面实难应付,还恐辜负了三哥的好意。
留在此处,此时看来已经没了理由,楚茂霖要么就对那位小姐是真心实意,要么就是滥情的人,无论哪种,此人都不宜深交下去。但他屡次帮助自己,此番又妥善安置,不告而别就失礼了,说起来她也没有去处,不如留在这,寻个生计,自力更生。
然而司若莹此时想到,自己大学尚未毕业,又一无是处,料想难以谋职。
这晚,她辗转了一夜,早间起来,只觉得鼻塞、喉痛,强撑着起了身,兀自出门去寻事做。
司若莹出了旅店,晨间的天津街头已经很热闹繁华,往来的车辆,叫嚷的小贩,奔走的行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去处,唯独自己,不知道能在何处停留。
司若莹视线渐渐模糊,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脑中将诸多行业都思索了一遍,合计着自己所长,跟人打听到此地的一所小学学堂,地方相隔甚远,路又不熟,搭车前去,却因她并未毕业,且无人推荐,遭到拒绝。
司若莹又去了别处问过,依然没有着落,摸黑回到旅店,头晕晕沉沉的,进门坐下,担心病况加重,没用晚饭,便赶紧躺下了,一心期望着休息一晚能有所好转。
但这病一半外因一半心病,这一躺下,竟然病况一日重过一日,难以起身。
三日后,秦牧又来了,叫门久久不应,后进得屋来,见司若莹躺在床上,一张罗帕遮住小半张玲珑的脸,原本姣好光鲜的脸庞暗淡无光,秀发微微有些乱。
见他过来,眼眸微微睁开,眼中全无光彩,樱唇半开,还未来得及说话,先连咳了几声,随后声音透着嘶哑:“秦先生,抱歉,我......”
秦牧立即扬手,制止司若莹的客套,进而问道:“司小姐病了?我去寻个大夫来,你好好躺着。”
司若莹原不想再麻烦秦牧,免得亏欠楚茂霖人情,但想到自己须得快速好起来,便微微点头,眼底带了感激。
眼看着秦牧随即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司若莹心头涌出些感慨,旋又想到他不过是忠于楚茂霖的托付,一时心头却更难安宁,只想着快点好起来,立即离开,免得拖累他人。
秦牧很快就带了一位老郎中来,看过之后,开了几贴药,交代秦牧一番。
司若莹挣着起身要付诊金,却被秦牧抢先付了,等他送郎中出去,她翻出自己的钱袋,发现出门时带的钱钞并就不多,旅店的费用虽有秦牧付过,但这些日子吃饭花费,已经所剩无几,心头又多了几分凄凉。
然而她此时已不愿亏欠楚茂霖更多,打开早先带的那包细软,从里面捡出一只纯银、嵌珠花的耳环来,正逢秦牧进门,便将包裹收起,递出那只纯银耳环:“秦先生,这只......”
秦牧大抵看出了司若莹的用意,立即肃颜说道:“司小姐这是何意?我受了茂霖委托,在此照应,却看顾不周,害小姐生病,心中已是惭愧,怎能再让你花这药钱。赶紧收起来,不然我该跟茂霖请罪了。”
听到秦牧这肺腑之言,病中更易动感情的司若莹心头微动,却坚持着要自行付这药费。
秦牧却不再争执,撇下她,出去寻了罐子回来,生了炉火,开始熬药。
司若莹本不想再麻烦他人,但浑身无力,支撑着出门,看到秦牧在小炉子前忙活着,逞强地想要自己动手,却被秦牧赶了回去。
喝着秦牧熬好的药,司若莹心头感念,禁不住脱口说道:“秦先生,看你熬药挺熟练的,莫非你以前......”
说到后面,她觉得不太妥当,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司小姐能喝就成,我也是以前时常看茂霖做,琢磨着熬的。”秦牧倒不甚在意,淡笑着讲道。
不想此时又听到楚茂霖的名字,司若莹心头冒出一道疑问,下意识问道:“莫非楚先生家中常有人生病......这也不对,即便这样,也无需他亲自动手吧?”
“其实是茂霖的母亲......”秦牧说到这,听到司若莹忽又咳嗽起来,就此打住,“司小姐,你先躺下休息,等你好了再聊。”
司若莹有些讪讪,心头怪自己咳嗽得不是时候,想来楚茂霖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他家中或许还有什么隐情,但能时常亲自替母亲熬药,大概能确定一点,他是个孝子。
因此,司若莹心头对楚茂霖的感觉又复杂了一分,她总觉着一个有孝心的男人不会是坏人。
接下来,一连几日,秦牧都在此悉心照料着,司若莹禁不住在心头将他跟自己的哥哥司若俊对比了一番,如若亲哥哥在此,对她大概也不过如此。
是以,在秦牧又一次叫她司小姐时,她主动说道:“以后叫我若莹好了。你大概比我年长吧?我日后可否叫你秦大哥?”
秦牧英俊的脸上神情显得有些意外,随即露出点欢喜:“我怕是高攀了,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而我出生地道的农民家庭,能得茂霖不弃,已是幸运,怎能跟司小姐以兄妹相称。此事万万不可。”
司若莹却因此更坚定了念头,正色道:“我自小读了许多诗书,更得进学堂接受新式思想,那些阶层观念并不合理,在我看来,人与人都是平等的,如若秦大哥能接受这些先进观念,就不要再跟我客套,可好?”
“是的,人生而平等。”
铿锵、清朗的声音突然自门外传来,司若莹跟秦牧表情各异,却不约而同地朝着门口望去,一道伟岸的身影正要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