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如斯,心绪凄迷。如闻春风寄红尘,莫道无力向佛心。
树叶落在戒尘的青黛僧袍上,我瞧见袍子上面的补丁,心疼他坐拥万贯家产,却只能穿这样的衣衫,不过,我第一次见他,他就如此与众不同。
他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他明明离我这么近,然而这股力量将他远离我们的世界,他眼中有最纯粹的天地,他触摸了灵魂的孤独,他能够享受淡泊,能够身心不动,稳如泰山。
我看他放下白子,继而,似又对着棋盘,喃喃自语:“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
我还想追问,不料他一说完,就起身拂袖离开了树下。
人生八苦,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戒尘的心境,三叔公不懂,我也不懂。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善良的,他的悲痛与我们不一样。他的内心,超然世外。生与死,在他看来,只是百转轮回中的修行。
“咦,这么快就结束了?”挂了手机,荣少兴致勃勃地闯入,本想看他们在棋盘上厮杀,哪知道棋败人散,对弈的两人都无心继续下去。
“别动。”我凭着记忆放好黑子的位置,还原之后,说道,“这盘棋还没有结束,我们要好好保护,我想,他们一定还有机会下完这一局。”
荣少跪坐观察,惊叹道:“果然三叔公未下之前就言败,你看白子,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步步精深,招招致命,黑子已然到了绝境,被困其身,恐怕不妙。”
“你也会?”我好奇地研究,虽然懵懵懂懂,可是白子密密匝匝地包围着黑子,好像的确有了败象。
“三叔公真滑头,明明无法突出重围,还发脾气逃掉了。”
“棋盘就放这里好了,说不定下一次三叔公想到招数还会吵着要小叔叔作陪。”荣少扶着我站起来,我回头张望,看到游意轩的书房,戒尘伫立窗前,淡然目视窗外的我们,或许他只是在意这盘未下完的棋局。
离开落梵居的时候,荣少主动告诉我,刚才接到的电话是他律师行的朋友,这位姓宫的朋友手上有一份还未来得及交给荣爷爷签字的遗嘱,准确地说,荣爷爷的确想改遗嘱,所以委托了律师,只是这份新遗嘱没有他的签名,等同虚设。
“新遗嘱和旧的遗嘱有很大的区别吗?”
“我曾经听爷爷说,他发现身边有人搞小动作,骗取他的信任,妄图谋取荣庄的产业。”我和荣少肩并肩行走在院子里。
“也就是说,你也怀疑荣庄的人?”
“周公被人袭击,现在在医院昏迷不醒,他的监控室监控着整个荣庄,可是他遇袭之后,监控室的视频全都删除记录,你想啊,如果不是熟悉荣庄的人,怎么会想到这一点?”
“如果外面有人密谋,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我不敢妄下结论。
“这个人很熟悉爷爷的作息,又能轻而易举地进入荣庄,我看,就算不是荣庄的人,也肯定和我们熟悉。”
“呐,现在三叔公回来主持大局,到时候料理好爷爷的身后事,律师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遗嘱,那个时候我们就清楚,谁在旧的遗嘱上面占优势,谁的嫌疑就最大。”
荣少若有所思地嘀咕:“可是旧的遗嘱也在律师手上,爷爷并没有明确透露过上面的内容,凶手又怎么会知道旧份的遗嘱和新遗嘱的区别?”
“拜托,我来荣庄才多久,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被问得哑口无言,我只好搪塞过去,“总之,这件事交由警方,你也别费神调查了,免得一家人伤了和气。”
“凶手残忍杀害爷爷,怎么可能和这种人是一家人?”荣少义愤填膺,叱喝一声就走掉了。
我没有追上他,反而心事重重。
“冬冬。”我听到外婆喊我,回身一看,外婆站在后院的草地里,我犹豫不决,扭扭捏捏地靠近外婆,一脸忧愁的模样令外婆起了疑心,“冬冬,你没事吧?是不是荣爷爷的事情让你害怕?要不你回家几天,等事情过后,我再通知你。”
“你藏了什么?”我不予理会外婆的关心,反而低着头询问,“那天,我扶着荣少离开书房,偷偷看到,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