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晏只听弦音就明白这个老人是谁,是父亲的老师,欧阳瑾,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老人家一生都致力于教育事业,培养出一大批优秀学生。
八十岁的老人,本该在这个年龄好好的安享晚年,可前两年欧阳夫人突然辞世,对老人打击很大,很长时间老人才缓过来。
这场雨下的安静,又是临近清明的时节,是让欧阳爷爷想起太太了吧。
“欧阳爷爷。”
欧阳瑾停手,回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这才看见亭子台阶处,站着的和晏和一个女娃娃,以及一个看起来不错的青年。
“和和啊。”欧阳瑾笑呵呵地开口,把二胡放在石桌上:“来来来,你这大了,爷爷一年也见不了你几回,来,让爷爷看看。我听你爸说你去京大了任教?”
和晏牵着秦莞走上去,乖巧地坐在欧阳爷爷面前:“是替杜前辈代课,最近才开始。”
“杜邵明这个小子!倒是会剥削人!”欧阳瑾瞪大眼睛道。
和晏只笑不说话,杜前辈的学术如今在国内首屈一指,能喊他小子的也只有他的老师欧阳爷爷了。
欧阳瑾说完,视线一转,看和晏手边牵着的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一点都不怕生,看起来可爱又聪慧的很,他心里喜欢问道:“和和啊,这是谁家娃娃啊,这么讨喜,借爷爷玩儿几天吧。”
“……”和晏无奈:“爷爷,这是孩子!我朋友家的,他出门有点事儿,我帮忙带几天。”
“你小丫头不懂,这世上啊,就孩子好玩儿。”欧阳瑾不拘小节地摆了摆手,跟小娃娃打招呼:“小娃娃,你好啊。”
秦莞瞪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老爷爷,声音娇娇:“我不叫小娃娃,我叫秦莞。”
“哈哈。”欧阳瑾被孩子的较真逗乐,抚着长长的白胡子直呼好玩儿好玩儿。
和晏看的只摇头,这个老顽童爷爷,不过秦莞倒是对这白胡子爷爷很好奇的样子,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这让欧阳瑾更是开心,跟和晏打商量:“和和啊,这孩子你就借爷爷玩几天,不,是带几天。”
“不行。”和晏摇头,她不是不放心欧阳爷爷的为人,她是担心他的身体,老人家这几年血压好,脑血管也有问题,万一带莞莞再磕了碰了,她家校长能直接给她断绝父女关系。
“不过……”看欧阳爷爷失望的样子,和晏于心不忍:“不过呢,我不上班带莞莞的时候,会去爷爷家找你玩儿的。”
“那好啊,好啊。”欧阳瑾满意地点头,挥手让她们回去:“快回去吧,我刚看你妈带你小渊回家了。”
今天礼拜一,小渊要上学,母亲要上班,这才十一点,他们怎么现在回来了?
和晏心里疑惑着,给欧阳爷爷道别:“好,欧阳爷爷再见。”又拉着秦莞:“莞莞给太爷爷说再见。”
“太爷爷再见!”秦莞乖乖地道别,惹得欧阳瑾慈爱地拍着她的头,颇有几分依依不舍。
一直没说话站在一旁的周尧夏躬身跟老先生道别:“老院长再见。”
欧阳瑾一早就留意到一直没说话的青年,这会儿听他的称呼,几乎肯定地问道:“你是京大毕业的?”
“嗯,我叫周尧夏,渠教授是我的老师。”
“哦。”欧阳瑾会意,很有深意地看着周尧夏:“周尧夏,重华的高足,我知道你。”
周尧夏有些意外老院长会认识他,和晏也感觉奇怪,周尧夏是父亲的学生,当时任经管学院院长的欧阳爷爷并没有教过周尧夏,怎么会知道他?
难道是周尧夏太出色?
看两个孩子疑惑地模样,欧阳瑾老小孩儿一样地得逞一笑,什么也没解释,摆手让她们走:“上去吧,外面寒气重,听这孩子说话鼻音重的很,别再给冻感冒了。”
和晏跟周尧夏又冲老先生点了点头,这才拉着秦莞回家。
和晏开门,换了鞋,给秦莞脱了鞋子,因为没准备她的拖鞋,就把她在怀里往里面走。
过了玄关,就看见在沙发上躺着的谢临渊,她头上顶着块毛巾,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小渊,你怎么了?”和晏忙抱着秦莞走过去。
“发烧,难受。”谢临渊睁开眼睛,一眼看见姐姐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儿,不由得一惊,坐了起来:“姐,你昨天干嘛去了?怎么带回来一个孩子啊?”
十几岁的少年,脑子里短短几秒就导出了一部戏,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努力想找出两人一点点的共同点。
和晏看小表弟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不客气地腾出手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我朋友家孩子,你快躺着吧。”
“哦。”谢临渊松了一口气躺下去,要是她姐姐这个时候突然给他变成来一个这么大的小辈出来,他会吓死的。
谢临渊躺下,一回头就看见玄关旁边的周哥哥,他又是一惊,弹坐了起来:“你朋友?不会是周哥哥的孩子吧。”
周尧夏对于年轻人的一惊一乍一笑,敲了敲他的头:“看来发烧真是把脑子烧坏了。”
和晏笑,果然是周尧夏,还那么搞笑的一针见血。
“你舅妈呢?”不理脑子绣了表弟,和晏问。
“厨房。”
和晏点头把秦莞放下:“你在这儿跟哥哥玩儿,渠妈妈去找奶奶,好不好?”
“好。”有些拘束的秦莞点头,被放下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躺在沙发上的大哥哥看。
和晏走进厨房,整个厨房一股浓浓的姜药味,她喊了一声。
一早就听到客厅动静的渠母回头:“回来了?”
“嗯。”和晏点头,把秦莞的情况告诉母亲。
渠母听罢不由得唏嘘:“没想到这就是秦臻的那个孩子。”
“妈,你认识秦臻?也知道秦莞?”
“嗯。”渠母点头,关了熬姜汤的火,问和晏:“这孩子今年有三岁多吧?”
和晏点头,莞莞卧室有张照片,是半年前照的,上面写三周岁。渠母了然地点头:“那就是她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对年轻人……唉。”
渠母叹气,心里不是滋味,她认识秦臻夫妇,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秦莞。
四年前的一天,秦臻带着怀孕七个月的妻子乔荞到医院,高大俊郎的男人,小巧温柔的女人,夫妻恩爱,说话谦逊,她很是喜欢。
他们来医院,是因为乔荞怀孕,本来一件大喜事,可乔荞有先天性心脏病让这件喜事上罩了一层阴霾。
秦臻为了保证妻子万无一失,提前两个月让妻子进了医院,而事实证明,秦臻很有先见之明。
乔荞住院之后,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肚子越来越大压迫心脏,她经常昏迷,越到后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孩子八个半月。
乔荞又一次昏迷,竟然达到了两天,秦臻彻底崩溃,提出要让当时已经发育完好的孩子提前降生。
当初乔荞情况特殊,再加上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对这对小夫妻有了些感情,于是她制定了整个手术方案并且主刀给乔荞接生。
手术有些曲折,不过也很成功,大人孩子都平安无事,而且孩子还非常健康。
但让她印象最深的是,手术结束后,穿着无菌服的秦臻跪在妻子病床前痛哭的样子。
渠母眼睛有些湿润,她看着外面长大的秦莞,心里感动,她没想到阴差阳错她还能见到那个坚强的孩子,这个孩子长那么大了,那么健康,那么可爱。
可是……
她也没想到那对夫妻,竟然那么早逝,真是老天不开眼啊,不开眼,不过一起死去,他们应该不会抱怨,因为他们生前那么相爱,死在一起……也算是彼此有了依靠,归宿。
只是,太可怜这个孩子了。那么小,就没了爸爸妈妈。
渠母给女儿讲了这往事,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说道:“既然这孩子跟咱们家有缘,那你就好好对人家。”
和晏眨了眨发酸的眼睛点头:“好。”
母女俩在厨房里缓了一会儿,出了客厅,渠母走在前面,看已经跟外甥玩熟的小姑娘,心里喜欢,小女孩儿就应该这样,不拘束,容易快乐,这样才好,才好。
她走过去,伸手招呼秦莞:“你是叫秦莞吧?你长大了,比奶奶第一次见你,大太多了。”
“奶奶你以前见过我?”秦莞歪着头问:“可莞莞怎么不记得了。”
“那时候你还小。”渠母笑,双手比划了下:“就这么大,是个小宝宝,连哭声都很小。”
秦莞摇头:“莞莞记不得了。”
渠母拍了拍她的头:“你当时刚生出来,当然不记得,不过奶奶可记得你,你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漂亮可爱。”
“真的吗?”秦莞高兴地问:“莞莞小时候也很好看吗?涣叔叔总说我小时候像个丑猴子。”
小女孩儿的娇气向上一下子让渠母的心更软了,她伸手把小姑娘揽在怀里:“莞莞才不丑,莞莞最好看。”
“莞莞最好看!”秦莞赞同地大叫。
周尧夏对于师母对秦莞的态度有些摸不清,在他的认知了,师母对人很热情,可也没有第一次见人就如此热情的,就算是秦莞可爱招人待见,也不该如此的。
而又同样疑惑的还有谢临渊,他也感觉舅妈对这小姑娘有着过分好感,而且是直压他地位的那种。
唯一知道真相的和晏,只是笑看着面前一老一少和谐相处,心里也感叹缘分的神奇。
他们家跟秦莞有着让人惊讶的缘分,而她跟周尧夏那说不清的牵连……
似乎又开始继续了,她有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