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推开门走进来,病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许愿已经清醒了,但是她不哭不闹,安静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阿行看向韩玺,韩玺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早晨许愿醒来了,知道孩子没了后情绪十分激动,我就将林竹录给她的视频播给她看,瞬间她就安静了,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我没敢上前,担心又触发了她的情绪。”
阿行轻点下头,“我进去看看。”
推开门,许愿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背挺直靠在枕头上,头微仰看向窗外的天空,眼神清明。听见门开的声音,她回过头,淡淡一笑,“我的手腕好疼,是不是应该找医生?”
阿行一愣,这些日子以来虽然见过许愿笑,但那也是在她意识不清醒时,当如此淡定地笑容出现在许愿的脸上,阿行顿时有些不适应了。一面上前按下急救铃,一面说道:“医生马上就过来,你先别动,伤口还在愈合期,不宜移动。”
“谢谢你,何医生。”许愿乖乖的不在动,再次安静地转过了头。
没一会医生就过来了,检查完许愿的伤口后,医生看了眼韩玺和阿行,示意他们出去说,还未等他们抬脚,许愿就已开口道:“医生,我的手怎么样了,可以告诉我吗?”
这下不只是阿行,连医生对许愿的转变也感到了十分惊讶,他停顿了一下,但是出于对病人的坦诚,他回答道:“你的伤口很深,又是反复受伤,情况比较严重,但如果你不能好好配合治疗的话,它只会更糟。”
许愿没有失望,也没有伤心,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点了点头,“我会好好配合治疗的,谢谢你,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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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凯来的时候,阿行和韩玺正在医院楼下抽烟。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anna在上面呢?”房凯纳闷地问道。
韩玺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烟雾弥漫,“我们已经让anna回去了。”
“什么意思,那谁照顾许愿?许愿现在是一个人在病房?”
阿行是不吸烟的,尼古丁只会暂时的麻痹神经,这是一种逃避的行为,是他向来不屑做的。
他看了眼急躁的房凯,解释道:“放心,许愿除了手腕处的伤口之外,已经没有其他问题了。她现在是个正常人,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怎么回事?”
阿行看了眼埋头一根接一根抽着烟的韩玺,继续道:“咱们一直以为许愿心理上的问题是大病,想了各种方法都无济于事,可是就在今早,许愿醒来后得知孩子没了再次情绪激动时,看了林竹留给她的视频,没想到她就不治而愈了。”
原本沉默的韩玺顿时扔掉手中的烟,自嘲道:“原来咱们这些日子的劳心劳肺和鞍前马后,都不及林竹轻飘飘的几句鼓励,什么希望在天上可以看到她站在舞台上璀璨夺目的样子,什么希望她一直笑着活下去,不要流泪,要健康快乐的生活。”他冷哼一声,“他要是真那么希望就不该选择以那种方式离开,这会又来假惺惺的一个安慰。”
房凯原本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林竹对许愿的影响永远都是这么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许愿之前又怎么会那么痛苦,还好林竹有留下这个视频,不然许愿可就真的毁了。”说着他拍拍韩玺的肩膀。
阿行听着他们的话,对林竹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兴趣,“林竹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魔力,真让人难以想象,我看过一些‘绿光’的歌唱资料,他大多是沉默严肃的一个形象,没想到原来是这么有魅力的一个人。”
房凯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林竹是陪伴了许愿整个青葱岁月的人,在许愿被一次次抛弃后,只有林竹始终如一的守护在她身边,细心呵护她成长,这份情谊不是任何人可以代替的,与其说这是林竹的个人魅力,倒不如说他是专属许愿的独家定制。”
阿行听后若有所思,他始终觉得这个林竹是个很奇妙的人物,应该有许多事情或许房凯和韩玺都不曾知道。
有一段时间许愿总会给肚里的孩子讲她和林竹的故事,一度阿行觉得有很多事都是许愿臆想出来的,毕竟没有一个人在教导了许愿人要诚实,要宽以待人之后,又在后来使计报复了常常欺压他们的邻居大叔,还顺手拿了对方家的食物吃。可渐渐的他发现,许愿虽然神情恍惚,但是思维逻辑却十分的清晰,这就代表着她的记忆并没有出错。
这样类似的事情有很多,从许愿口中讲出来的,看似十分矛盾的观点和做法却偏偏都发生在了林竹的身上,对此许愿却一点疑问都没有,或许她早已习惯了林竹良善的教导,和遇到突发状况时他一种特殊的处理方式,又或许在许愿看来林竹的一切都是对的,她永远不会对林竹的决定和做法产生质疑。
但是在阿行看来,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他不得不怀疑林竹有双重人格的存在了,一面是他温良的本性,并以这一面教导着许愿做人成长,希望她善良诚实;一面就是隐藏在他深处的性格,在长久疾苦压抑的环境下他为了改变现状而衍生出的一种反抗人格,为了他和许愿的生活他不得不违背自己原有的观念,做出一些违背常理道德的事情。
不仅仅是林竹,就连许愿看似正常的背后也存在着一些性格的缺失。她把自己的全部重心都依托在林竹的身上,一旦林竹出事,她的整个精神世界就崩塌了,除了林竹没有什么再可以唤醒她的内心,哪怕是与林竹的骨肉,也无法激起她的求生欲。而最后将她从深渊处拉上来的居然只是林竹生前录的一段视频,把一个死人的话当成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而对失去自己腹中胎儿的痛苦却轻描淡写地被抹掉了,说明了许愿内心的自私与偏执,还有极度的缺乏安全感,同时也可见林竹在她心中的地位和影响力。
现在许愿看似是无事了,那是因为她封闭了自己的内心,那扇门的后面是属于她和林竹的,不碰还好,一碰就将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阿行轻轻地笑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就是他从事心理治疗最大的乐趣。他总会遇到形形*的人,往往他们生病不是自己的心里出现了欲望,就是他们身边的人出现了贪念,只要这种需求没有达到一定水平,人们的内心就会失衡,无论是自身,还是别人强加于的伤害,心里都会产生各种的脆弱,甚至心生邪念,所以心理病人不仅仅是弱势群体,有时候他们还是危险的人群,窝藏着扭曲阴暗的灵魂,顶着一张病态虚弱的外表,在人们毫无防备下露出尖锐阴险的一面。
阿行最喜欢的莫过于找到他们丑陋的一面,揪出来,暴晒在阳光下,毁灭那些污秽的灵魂。
可惜的是,林竹已经死了,不然在他的身上一定会有很多自己的感兴趣的东西。
阿行无不遗憾地想着。
不过还好,还有一个有着执拗、偏执灵魂的女孩。
阿行勾起一丝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