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个月过去了,二狗已渐渐习惯种因山里的生活。
每天虽然要做些力气活,不过有了小仙女的陪伴,日子也不觉无聊。对于苏沐雪来说,有了二狗哥哥,原本单调的生活瞬间充满了无穷的乐趣。
每当夜晚来临时,三人围坐在炉火旁,二狗跟苏沐雪坐在小板凳上,津津有味地听爷爷说着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传说天帝有一个女儿因为思凡,偷偷下了凡间,最后跟一个书生私定终身,后来被天帝知晓了,天帝大怒,派天兵天将捉拿了仙女,并将那凡人处死。仙女捉拿后不知悔改,被天帝囚禁于种因山……
或许是因为有了二狗的参与,原本苏沐雪听了无数遍的故事,焕发了新的生命力和快乐。
白天他俩一起劈柴,喂鸡,堆雪人,晚上一起听爷爷讲故事,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二狗哥哥,你在鲁镇讨饭,会不会讨到呢?”
“二狗哥哥,讨饭到底是怎样的呀,你学一下。”
“不学!”
“你学下嘛!”
“行行好吧,给口吃的。”
“咯咯咯咯咯。”
……
“二狗哥哥,你劈柴小心点,千万别劈到手了哦。”
“二狗哥哥,吃鸡腿嘛。”
“雪儿,你猜我们今天会捉到什么鸟儿?”
“会唱歌的鸟儿?”
“嘿嘿嘿,猜对了。”
“二狗哥哥,我们去堆雪人吧。”
“好啊,等我们劈完柴就堆去。”
“哇,这雪人真好看。”
“雪儿当然好看了。”
“唔!”雪儿脸蛋儿瞬间绯红一片,更惹人爱。
………
时间如积雪一天一天融化,阿爷教会了二狗不少的生存本领。二狗带着苏沐雪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广,只是有一个疑问,压在二狗心里很久,每次看到阿爷立在院坝前一个大石上,时而望着远方,时而看向山脚,一站便是好几个时辰,二狗心里的疑惑就与日俱增,但他不敢开询问。
终于有一天,他鼓足勇气问了,结果阿爷勃然大怒,将他打了一顿,苏沐雪也从未看见自己爷爷发这么大火,吓得哇哇大哭。
二狗终于知道了有些事情只能放在心里,是不能随便开口问的。
转眼春去秋来,种因山的雪终于化到了山腰,而苏沐雪的头发却突然一夜之间变白,二狗醒来后看到半夜偷摸过来睡在自己旁边的小仙女,白了头,吓得六神无主,直到此时他方从阿爷口中得知小仙女从小得了怪病。
对了,对了,难怪雪儿每隔两三天便要喝鸡汤,原来是需要补身子的。难怪每次跟我出去玩,玩久了就会非常疲惫,必须要睡很久。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啊,早知道,我就陪着她在家哪都不去。柳沐阳恍然大悟又懊悔不已。
在苏沐雪头发白了以后,二狗发现阿爷的身体也渐渐衰老的厉害,终于在这一年的冬天,种因山的雪全化时,阿爷先走了一步,他躺在病床上,原先浑浊的眼神,被一种新的目光代替,那是一种深邃中透着光亮的目光,阿爷断断续续说道:“原来我们要等的人就是你,从今往后,你不叫二狗,你叫柳沐阳。”
“我叫柳沐阳?”二狗呆了,他哭的很伤心,“阿爷,二狗不要你走!”
“沐阳,你乖!”
二狗只一个劲的掉眼泪。
直到临死这一刻,老叟的禁制才终于解开,他正是仙界的天尊苏正豪。为了一个诅咒,他和孙女苏沐雪都留了自己的一缕分魂在这个奇异的世界里,为了真实,他更是封印了自己的全部修为和记忆,直到要离开这个世界前才会自动触发禁制从而解开。
雪儿在一旁早已哭的稀里哗啦,“爷爷,不要抛下雪儿!爷爷,你说过要看着雪儿长大的。爷爷,不要离开我们。”
苏正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雪儿,你还有一天时间,好好陪陪沐阳。”
“阳儿,你可愿意娶雪儿为妻?”苏正豪艰难重复道,似乎这个逼问很是费劲。
二狗早已泪流满面,跪在苏正豪面前,伤心不已,“爷爷,我愿意,您别舍下我们!”
“很……很好!临走之前,本尊送你一场造化。”
苏正豪说着,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画了一个复杂古怪的符纹,赫然一个闪闪金光的苏字融进了柳沐阳的眉心。与此同时还有一卷功法名为菩提心经,暂时被封存在柳沐阳体内。
柳沐阳浑身一颤,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好像凭空多了一条命出来一样。
苏正豪做完这些后,带着略微遗憾的微笑化作一颗流星离开了这个世界,临走之时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苏沐雪和二狗身上,而是看向了种音山山脚通天石碑所在方向。
木屋里传来两个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其声悲切凄婉,可怜无助。
对于阿爷的遗言,二狗自当听从,况且他本是对雪儿就有一种喜爱。虽然他不知道阿爷这样说意味着什么,但阿爷一定要他的道理。尽管做乞丐,也曾遇到好心人,但是从没有像阿爷这样对他关心爱护。
每次雪儿喝鸡汤必有他的份;
阿爷的教导让他明白了很多道理;
阿爷的严厉,让他乞丐的习性彻底改了过来;
阿爷的爱就像种因山一样伟大而深沉。
“二狗哥哥,我……我要爷爷!呜哇……呜哇……”雪儿的哭声让二狗的心像渔网千千结。
“雪儿,阿爷已经走了,二狗哥哥会永远陪着你的。”二狗握着雪儿的手一字一句说道。
“我知道二狗哥哥会永远陪着雪儿的,可是雪儿在这个世界里不能永远陪着你,二狗哥哥,对不起!”
苏沐雪说到这里,嘴角溢出了鲜血,她的禁制也在阿爷离开这个世界时被解除。
二狗顿时慌急了,泪水滴在苏沐雪苍白的脸上,“雪儿,你别吓我!求求你,别吓我,走,二狗哥哥抱你去床上。”
二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小小身板一把抱起苏沐雪放在自己床上。
“雪儿,你等着,二狗哥哥去给你熬鸡汤,你一定会没事的。”
二狗说着就快要冲出屋子里,苏沐雪虚弱的声音让他的步伐停了。
“二狗哥哥不要,我时间不多了,你之前问雪儿,为什么这里这么大,却只有我跟爷爷,还有我的身世,当时我也不知道,现在我的禁制解除了,雪儿告诉你。
七天后。
二狗呆呆地立在苏沐雪的坟前,怔怔地看着木牌上面自己亲手用血写的墓碑:雪儿之墓,他的眼泪静静地的留下了,微风轻轻地褶皱了衣袖,他的哭声,缓缓地如哀乐一般……
似乎还能听见爷爷讲故事的声音传来,严厉地斥责,还能听见雪儿亲切地呼唤自己为二狗哥哥。
爷爷,二狗哥哥,雪儿妹妹。
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一种亲情的温暖,感觉到刻骨的爱,铭心的情,这一刹那全都涌进脑海。
“让你睡懒觉,让你贪玩。”
“喝了鸡汤就去劈柴。”
“二狗哥哥,把鸟儿放了,不然雪儿不陪你玩了。”
“咳咳,在很久很久以前,传说天帝有一个女儿因为思凡,偷偷下了凡间,最后跟一个书生私定终身……”
“二狗哥哥,讨饭到底是怎样的呀,你学一下。”
“不学!”
“你学下嘛!”
“行行好吧,给口吃的。”
“咯咯咯咯。”
……
多少快乐时光,仿佛就在昨天,原来亲人的离去是如此痛彻心扉,心像被刀刃划过一样,自打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他就觉得这辈子不会为了任何人哭,而明天去向何处,因为还小,也从未去认真思索过,总是得过且过,管它呢。
他决定留在种因山陪雪儿三年,他始终记得,雪儿临走时告诉他的,他相信他们一定还有重逢的那天。
“二狗哥哥,雪儿在仙界等你,你一定要来哦!”
少年仰天悲呼:“雪儿!”
他的世界里从没有下过雪,但她走的那天,他的心里下了好大一场雪。
他这辈子从未留过一滴泪,但她走的那天,他的泪水汇了好大一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