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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道而驰 §2

跟她预想的一样,雷向阳做了努力。他查到了对方的姓名、籍贯、年龄。真相都浮出水面,他确认了她的身份——朋友的妻子的妹妹。他们约好有结果再通电话,所以她晚上迟迟不睡,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电话终于响了,她看到电话机上显示是他的号码,却不伸手接。电话响到第五声时吵醒了熟睡的康志刚,而她若无其事地走到客厅去了。她听到康志刚在回答对方的话:睡了,生意还行,好啊,明天喝酒。她松了口气,知道对方明白她的心意。就这样,客厅里的人和电话那端的人亲近了许多——在拥有共同的秘密之后。她突然想掉下眼泪,不是因为妹妹,而是因为这城里有一个和她心意相通的男人在替她保守秘密。

第二天他干脆来花店找她。可她却像没事儿似的,在店里不到三十个平米的地方走来走去,仿佛没有一点儿工夫和他聊上一两句。

但是,这件事没有结束。第三天,她自己打去电话,约了见面的地点。她了解的第一件事不是关于那女孩的身世,而是对她的职业产生了极大的疑问。你确定她是小姐?她反复地问了好几次。

如果说有什么不能确定的,只能是她的身世,而不是她的职业。我们不能指望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奇迹,惟一的奇迹是面对问题,尽快解决掉。

雷向阳在说这话时,态度极其严肃。本来,这件事情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的行为再正常不过。作为一个消费者,他曾开玩笑地说自己是取之于娱乐业,贡献于娱乐业。大家都知道他不太在意金钱,开酒吧是因为自己对酒有极度的喜好。他没有女朋友,到目前也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关于他的生活可以用放浪形骸来形容。这是一个好办法,醉在陌生的温柔里——他的原话。

但是现在,他的态度有了改变,他严肃起来。田园很难想象一个一贯随心所欲的人对待此类事情的真正态度,所以他的这一副面孔显得不真实,这不能不使她对他怀有戒备之心,但是他的话里没有敷衍了事的意思,她渐渐在他的严肃跟前安了心。你只能通过他——请求他保守秘密、找到真相并且把问题解决掉。别无选择!

她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晚上,没有勇气告诉丈夫。怎么跟他开口呢:我找到了那个妹妹,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我用米汤山芋水喂大的那个,头发是黄的,眼睛是褐色的,皮肤像白种人,对,后来被送了人,她是雷向阳发现的,她现在是个小姐!

“小姐”!这个词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令人难以准确定位的词。那个襁褓中的、嗷嗷待哺的、皮肤白得跟洋人似的妹妹——如今是一位“小姐”!她没法将两者联系起来,她强令自己面对事实,可是事实更像一个从小到大不断持续的噩梦。现在,镇定没了,对眼下生活十分必要的勇气和冷静没了。她忍不住站起来,逼视着雷向阳,仿佛是他在制造一场噩梦,但是对方平静地回视着她的眼睛。没有奇迹!她不再打探什么,坐下来一言不发,好像专心致志地等待噩梦醒来。她终于承认——这个被称小姐的人就是当年那个被放在床底下听从命运摆布的小妹妹。

经过商量,他们决定在这家咖啡馆里跟妹妹见面。她将跟妹妹进行一次长谈,也许有相认的喜悦,还有眼泪的纵横。她准备听一个关于被遗弃女孩的悲惨故事,还准备了许多安慰和鼓励的言语,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足够的宽容之上,宽容她因为某种原因而成了“小姐”,更重要的是,她会将妹妹从泥潭里拉出来,要求妹妹彻底忘掉过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如果能够,她还将对所有人隐瞒这一切,这需要雷向阳的配合。从目前来看,他是配合的,作为成年人,而且有着长期置身于繁华都市的经验,相信他能够替自己保守秘密,虽然他可能不认为这算什么大事儿,但站在朋友的角度一定能够做到配合。正如她绝对不能允许康志刚过雷向阳一样的生活,但却允许有雷向阳这样的朋友一样,这是一种默契。她没有对康志刚特别警告。他应当知道:“我们俩,我们在城里,但我们不能跟他们一样,我们有我们的规则。”从他们相识相爱的第一天起,就基本已经确定这一点,没有过多的言语,这是一种默契。“我们是饿着肚子长大的,我们是有苦难的。”这是至关重要的共同点。“这不是我们的地盘,但我们将能够生存下来!”这是他们的信念。这就注定他和他的朋友在许多方面不能步调一致,甚至背道而驰。他们心中有数,这是命运决定的,无须言说,她这样理解。

但是现在,命运给了她一种新的安排和考验,让她接受失散二十年的妹妹。她同样得接受下来。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仍旧是个陌生人。她在脑子里努力勾勒她的形象。保留在她记忆里的妹妹的信息少之又少:她给了一户姓陈的人家收养,男主人是个瘸子,他老婆眼睛不太好使,他们不能生育。尽管雷向阳形容得很明白:她和你几乎一样——普通话里的方言、走路的姿态。你们惟一不同的就是那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白种人似的皮肤。

她回过头向着窗外。她的目光可以看得很远,街对面的新房刚刚在装修,马路也要拓宽,两边的梧桐被一棵棵放倒,工人们张开嘴,大口喘气,外面一定很热。

她知道这是令人羞耻的事实,但是不能回避。坐在茶室的玻璃窗前,她的脸色仍旧那么不自然,一副做了亏心事的表情,或者更复杂一些。

那个女孩子从对面的街角出现,朝这家咖啡馆走来。田园和雷向阳同时注意到那女孩与众不同的模样,确定她就是自己要等的人。田园站起来,但是很快意识到此时迎接为时尚早,从马路对面进入这家茶室,至少还要三五分钟的时间。她重新坐下来,为了掩饰紧张,她端起桌上的咖啡,狠狠地吞了一大口,眼睛则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身影。

在人头攒动的世界里,这个女孩——她告诉雷向阳她叫白雪——显得那么出类拔萃。首先吸引眼球的自然是那满头明晃晃的金黄色头发,如果她没有露出白得扎眼的胳膊和大腿,她的头发会让人觉得是刚刚由某个发廊制造出来的时新玩艺儿。然而她那白得触目惊心的皮肤则印证了她的头发绝非人工,人们会在瞬间断定她是来自异域的留学生或者旅游者。在观察来往车辆时,她的脖子动来动去,头发也随之飘扬,露出细嫩的、瓷器似的青白的脖子和手臂。她穿着一条血红色的裙子,裙子窄窄地捆在身上,短得要命,把她的挺拔的、厚实的胸脯和小小的腰身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两条修长的腿亦白得令人心惊,仿佛故意要让人心惊似的,它们露出来,叉开来,又缩回去,漫不经心地动来动去,使她整个人流露出非同一般的风情。对,非同一般!她白得耀眼,白得高贵。她肩上背着一只红色的小皮包,款式别致,跟她很般配。一刹那,田园怀疑起自己来,这是我的妹妹?因为激动,她的脑子不能思想,她忘记了雷向阳给出的事实:这是一个小姐。她看到的是一株美丽的奇葩。尽管她想象过,可是现在她才发现真正的美是不可想象的。她想看清她的脸,可是六月的热风已经吹起那满头的灿烂将她的小脸儿遮住,看起来不甚分明。

一时间,她无法想象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真和自己一样吗?进入她脑子里的却是一张婴儿的脸——那张曾经在她的怀抱里生活过一个月的小婴儿的脸。然而,那也是一张渐渐模糊了的记忆里的脸,同样不甚分明。

很快,车流过去,白雪正待跨过马路边上的花台,这时一辆自行车从她身后急速而来,骑车小伙子的视线老远就被这位非同寻常的姑娘吸引,忘记了关照手上的扶手,自行车骑得歪歪扭扭,终于在接近的一刹那突然擦到了她的手臂,好在他及时地用身子纠正了一下,随即张皇失措地加速而去。受到惊吓的女孩立在原地,抚摸着被撞到的手臂,嘴里向远处叫了声什么,然后抬起脚做了一个踢过去的姿态,才恨恨地向马路对面走来。

由于带着怒气推门,人还没完全进来,就放开玻璃门的把手,致使把手的弹力一下子弹到来不及进屋的那只左手。她哎呀叫出了声,叫声之大令人诧异,五官拧到了一起,几乎使整个咖啡馆的客人都侧目注视。她对齐刷刷聚过来的目光不以为然,仿佛对此习以为常。她人刚进门,眼睛就迅速向四周展开,很快她发现了向她挥手的雷向阳,快速地奔到跟前,一只手按住桌角把被撞的手臂伸给雷向阳看:“大哥,刚才真倒霉,被车子撞了一下,还好不算怎么痛,渴死了。”她的声音轻快、跳跃,怒气像是在门口被滤掉了。

没等雷向阳答话,她已经拖出那把收在桌子底下的椅子,她使的劲过大,椅子撞到桌子,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她伸一下舌头,仿佛这巨大的声音吓着了自己。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坐下来。侍者刚刚走近,她就为自己叫了一杯咖啡,此时她的脸基本上恢复自然。田园咳嗽一声,对方这才把眼神对准她。田园轻轻地笑笑,像是给对方一个印象又像是肯定一种事实。小姑娘先是瞪大眼,然后张开嘴,渐渐地眉头也皱起来,一时间她的脸上写满好奇,疑惑,糊里糊涂。很快她调转注意力,把桌子上的糖包统统打开,倒进咖啡里,然后用调羹奋力调匀,眼睛专心地看着杯子,探出脑袋去喝。嘴伸到杯子时,突然又顿住,吹一吹,送到口中,嘴角抿了一下,这样子又使她恢复了优雅,但接下来咖啡在她的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响,一下又把她的优雅破掉了。“这鬼东西可真不好喝,还那么贵,真想不通,只好多多放糖。”然后她朝着雷向阳问道:“这个是我姐姐吗?”随即自顾笑了起来。她摇头晃脑的样子着实可爱,倒是田园显得局促不安,做了亏心事似的,把自己桌前的点心、开心果、瓜子等往对方面前挪了挪。雷向阳竟也有惊愕之感,结结巴巴地回答她,是,是吧!

那你还要了解什么?我老家是别峰县的,我爸爸姓陈,人家喊他陈秃子,我妈妈眼睛瞧不见,我不是他们生的,我早就知道这个,我还以为没人来认我呢!女孩的声音仍然像小河欢快流动。她朝田园转过脸来,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咧开嘴笑了:你家有钱吗?

有钱谈不上,不过——

不是有两家花店吗?难道不是真的?她手腕上系着一个玻璃链子,不时碰到碟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倒是,花店是有的。

我早就盼着呢!可没想到亲生父母还是有钱人家呐!我看过许多这样的电影,上面都是这么说的。说完她哈哈大笑,笑完就又端起咖啡一饮而尽,然后一抿嘴,不放心地舔了一下嘴角。

最初的矜持和高贵片刻间消失不见,这女孩举手投足间的幅度以及她一连串冒出来的话语竟似是另一个人。她身上哪里有风尘女人的味道?一时间田园忽略了对她的回答,一心一意被她的外表吸引。她蚕丝般的头发随着脖子东游西摆,忽而垂在胸前,遮住大半张面孔,颇有神秘感;忽而悉数甩在背后,使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她的五官倒非常中国化,单眼皮,嘴唇略显丰满,鼻子微翘,使面部线条略显夸张。“要是你嘴巴小一些就更秀气了”,康志刚曾经对着田园的脸说。但在白雪这里,不仅是不够秀气的问题:她的五官跟头发的颜色犯了冲,但由于皮肤过于耀眼,倒使这一切别开生面。她的错综复杂的长相已经不符合常规的审美了。田园更关心的是那双眼睛,她想从中发现点什么。她仔细看,发现那里面空空荡荡。丝绸般的皮肤,连笑容也如同丝绸般毫无皱褶,露出的白银一样的牙齿整齐美丽。一时间田园竟然忘记了她是妹妹还是小姐,只看到一个长得跟白雪一样的人儿,笑得跟白银一样的姑娘。

女孩的身份被证实了。没有证据,眼前的一切就是证据。

那么,我还有其他有钱的亲戚吗?她充满期待地问。

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当然,还有父母亲。

怎么那么多,他们在哪里?没有礼貌的好奇心流露在这张可爱的脸上。

你二姐在这里,其他的在老家。

那么,我今天就能去你家吗?

当然可以,但是我们应该先了解一下的,对不对?

那是。

你叫什么?

白雪,陈白雪。上次就说过了!小姑娘显得有些纳闷,看着雷向阳,觉得他没有理由连这个也没告诉姐姐。

白雪是你的真名?为什么是白雪?

你没看到啊?我就是白嘛!白雪得意地仰起下巴,不过原先在老家,我恨不得自己黑一些呢,因为人家都不喜欢我白。

那应该高兴才是。姐姐说。

高兴个鬼啊!我恨不得太阳天天出来,可是晒到胳膊上冒泡,它都黑不起来。哪次跟她们打仗不是因为她们喊我白人、外国佬啊!

你经常被人欺负?

哪里啊,每次打仗都是我赢!她用黑眉笔涂过的弯弯的眉毛扬了起来。

你长得其实是非常好看的。你不要介意。田园由衷地强调。

我才不介意呢。她说,她们天天喊我外国佬,小洋人,假洋鬼子,我还以为那些是怪物呢,现在我都晓得了,他们也是人,而且比我们有钱。

田园的心开始痛起来。她等待接下来将要听到的悲惨,妹妹对遗弃她的亲人的痛斥。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些符合常规的情景的出现,或者说,等待一种符合亲人相见的规范的情景的出现,但是白雪的话题已经转到别的地方去了:“有一次,我逛商店,有一个外国人当我是他老乡,一直跟在我后面叽里呱啦说话,我吓得半死,我对他说:no,no。他还不走,我一想,他有钱嘛,所以问他要钱,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呢?田园问她。

我买了一件衣服,让他去付钱。

他付了吗?

哪有!他站在我后面,对我笑嘻嘻的,温柔极了,我把交款票交给他,我知道他肯定有钱,结果他马上把笑容收起来,歪着脑袋看我,怪怪的,然后头也不回就走掉了,一边走一边嘴里还说个不停,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只晓得他是小气鬼。她叹口气。那件衣服可真漂亮。我又买不起。她的眉头皱起来,看上去十分伤感。

我帮你买。姐姐脱口而出。

又不在这儿,在上海,而且是老早的事了,你真笨哪!说完她指着田园笑起来。我来c市上班才两个月呢,这地方也不错,人都没什么架子,比如他吧,就很好。她的思路跟着自己到了c市,于是伤感就过去了。她指着雷向阳问田园,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我结婚了,他是我的朋友。

他不凶,我陪的客人数他最好,他长得帅,出手又大方。

田园想打断她,想给她使个眼色,她知道不应该这样。初次见面,咖啡馆里,明媚的阳光下,不是这样的,这样不对,可是没法打断她。白雪说话的时候神气很专注,脸上有一种非常自然的气色,一接触到她的眼睛,你就怀疑自己才是不对的。只能听之任之。

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着白雪,最初的欣赏不见了,现在,出现在她眼里的不是一个美女,不是一个长相奇特的女子,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妹妹。

她忽然感到痛惜。

雷向阳借故出去了。她发现空气随之变了,不再跟刚才那样生疏,她发现真相仿佛在这一刻才确定下来。她意识到这个女孩子有些问题,她的问题肯定不是因为她做过什么,她的问题在于她不同于常人的思维——智商问题。田园突然明白了。纵然如此,她也不能不管她。她内心一阵冲动,用手理了理头发,尽量用严肃而平静的口气说:从今天开始,你搬到我家,跟过去断绝一切关系。以前认识的人一概不要理,以后认识的人,一个也不要告诉他们你的过去,包括你姐夫,如果他问你做过什么,你只需要说做过服务员就行了,能做到吗?

为什么?白雪好像没有听懂,那我的好朋友不要了?

是的,不要了。

为什么?

那对你的新生活没有好处!姐姐没料到这个问题还需要解释,但是她的眼睛是无辜的、不解的,甚至是委屈的。

她仍旧不解,为什么不能说?再说我要回去拿东西。

你不要再回那个地方去了。

为什么?我还有好多东西呢,我还有项链、帽子、新枕头,还有钱。她叫起来。

总之什么都不准要了!田园的声音严厉起来。

是我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要?她端起桌上的咖啡,一口干掉。她因为姐姐的这种胸有成竹的态度而现出不满。她的眼白翻上来,嫌恶之意露出来。

我都会帮你买。田园说。没有什么关系。

那不一样。白雪不乐意了,重重地敲着调羹。

你要听我的,田园急了,意识到局面不对,我是为你好。

那你说吧,还有什么要求?话虽如此问,却不等回答立即说:你要是想叫我以后挣的钱交给你那可没门。最初的轻快和漫不经心消失了,她的脸上已然有了一种戒备。

绝不,绝不!田园突然发现情况远非自己预料。她既然能像一阵风一样出现,也就有可能一阵风一样走掉。田园胃内翻腾起来,非常不舒服。这不合常规,不合常规!田园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稍稍平静一下,她告诫自己,这不是花店,她不是花店里的职员,这是个陌生的女孩子,是妹妹。她作出调整,向前弓起身子,想以此缓和气氛。可是局势已经坏了,白雪敲打桌面的声音更响,引来了许多目光。她狠命地撕开开心果的塑料封口,嘴里嘟囔着。

她不再说话,只顾着吃东西,好在雷向阳及时回到座位上来,田园求助地看他,他一见这局势马上意识到什么,说:你喜欢住大房子吗?有自己的房间,有一个大衣橱。你不是喜欢听音乐吗?我那儿还有许多cd,你一住过去我就给你拿来。你姐姐还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雷向阳说话的口气像是哄孩子,但显然很有效。

但是,我的东西可以带,对吗?她谨慎地开口了,却仍然带着戒备。

是的,可以。没等田园回答,雷向阳抢着说,同时给了田园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田园及时闭了嘴。

我去收拾一下你的房间,等你来了马上就能休息。田园有一种想立刻逃走的冲动,强自压住了。

我去帮你搬行李。雷向阳对白雪说。

就现在?这个决定好歹让白雪的情绪有了点恢复,“你开车去我住的地方?”得到证实后她笑了:她们一定认为我在做梦,我昨天就跟她们说我有有钱的亲戚,她们不信,这回好了。她的脸色缓和下来,情绪高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