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正午,赤日炎炎。
临水村的村民卷着裤脚,年幼的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拿着镰刀,男人们则挑着担子,担子的箩筐里是带着成熟稻谷的稻捆,亦有年纪大点的孩子背上背着背篓,里面也放满了这样的稻捆。
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看着稻捆上沉甸甸金黄色的稻子,很是兴奋。
“吆喝,三妞儿,还弄了条鱼呢。”
倏然,人群中传来一道讽刺的声音,只见一妇女身后跟着两个面色蜡黄的小丫头。一丫头手中正用稻草窜了条二指大的鲫鱼。一头如鸟窝般的头发将整张脸都遮住了,依稀能看到那怯色的眸子和微微抖动的唇瓣。
女孩被身后一道洪亮的声音一吓,立马缩了缩身子,更是朝着路边上走去,就差没一只脚踩到湿漉漉的田里去了。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田里都湿漉漉的,但是这稻谷却已经足够成熟了,大家怕这老天再捉弄人,便是在天晴的第二天带着老老少少都去割稻谷了。
而被称作为三妞儿的女孩子则是老赵家的,当然,不过不是亲生的。
因为这刘氏是个寡妇,丈夫死了八年了,一个妇女带着三个女娃,正好这老赵家的赵三赖是个打光棍的,见这刘氏也不容易,村长亲自出面让刘氏带着三个娃子入了赵家。可是,谁知道,这赵三赖就是个赖皮,都三十好几了,整日里就知道好吃懒做,靠着一个娘们和三个女娃养他。
家里也有三亩薄田,却都是刘氏先夫家里的。可是人家都是男人带头,而这赵三赖却不同,则整日在家里歇着,靠着刘氏带着三个娃子忙活与田里地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氏也未能给赵家生个一女半男,这地位更加低了,一些藏有心思的村民们自然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更是将刘氏视为洪水猛兽,不但克死了自己的丈夫,现在又来克老赵家。
三个女娃,最小的都九岁了,最大的十四岁,可都是长得人模鬼样的。到老赵家那么多年,除了刚进来那一个月,村民们就没真正见过几个女娃长什么样子了。要么就是一脸土头灰脸的在灶头忙活,要么就是顶着一个鸟窝,穿着满身都是补丁分辨不出颜色的衣服在田里地里忙活。
常年累月,三个孩子的手脚每年都长冻疮,到了一定的季节还开裂,这偏偏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
而刘氏知道村民们排挤自己,从来都不敢与他们走在一起,都是带着自个的孩子走在路的最边上。此刻,被邻居周道生家的小儿子这么一说,刘氏顿时红了脸,连忙唯唯诺诺的解释道:
“下了雨,鱼多。”
闻言,众人哄堂而笑,赵三赖的二哥赵二狗也在人群当中,他最看不惯就是刘氏这副唯唯诺诺的嘴脸了,当即扯着嗓子讽刺道:
“多,多怎么不多弄几条回来,你不知道近来母亲手头紧,没法买荤菜么?”
老赵家有四个儿子二个女儿,家里算是村里的大户,大儿子赵大柱,二儿子赵二狗,三儿子赵三赖,四女儿赵秋菊,五儿子赵子平,最小的女儿赵秋芳。
并且都住在一个宅院里,没有分家,只是那三亩薄田还是刘氏的丈夫夏仲留下来的。夏仲是村里的孤儿,而刘氏是人贩子拐来的,被村里一对好心人收养并且养大,结果却看中了一个短命鬼,为此,跟娘家的关系也淡了。
但是,这娘家人还是很看中这三个孩子的,毕竟,短命鬼走了就走了,可是这孩子是无辜的,当初让刘氏带着孩子进入赵家也是没有法子的,加上有村长做担保,便也没有多想。
再说了,这有个男人总比没有的好吧,说不定还能给赵家生个儿子,那样地位就会提高了。可是到了现在,一切都只能是幻想。
现如今,几个孩子不但受苦受罪,还不让去外婆家。
“二哥,孩子怕水,就在岸边上捉了一条。”
刘氏很怕赵二狗,这男人嗓门大不说,还很会唬人,一双眼珠子瞪过来,你不吓死也会被吓哭。
几个孩子经常被他吼,甚至还毒打,从而母女几个更加怕他了。
“生在农村还怕水,真当自己是什么金贵的大小姐呢。”赵二狗瞥了她们母女三一眼,恶狠狠的说道。
赵二狗家有一双女儿一个儿子,那儿子赵金蛋可是如宝贝那般护着,可娇气金贵了。不止夫妻两放在掌心呵护着,就是这赵家两老也是偏爱他,同是为人父母,赵二狗的心就是偏,刘氏的几个孩子不是人,他家的都是宝,这么多年,对刘氏和几个孩子就没个好眼色,说话总是带着戾气。
“好了,二弟,就别废口舌了,还嫌力气多不是。”
走在最前面的赵大柱看着刘氏和两个孩子被欺负,有些于心不忍,良久,终是发出一声。
“吆,大哥,还护着外人呢,敢情你对这毒妇有意思,就不怕大嫂将你剁成肉酱给包饺子么?”
赵大柱虽为大哥,可是生性懦弱,心底也善良,可是却娶了个母夜叉。在家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地位。赵二狗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反正有个听风就是雨的大嫂,只要自己在她面前稍微的煽风点火几句,大哥准会跪一晚的搓衣板,而这刘氏更不用说了,不仅会给家里人责备,他的三弟可能还会对刘氏拳打脚踢。
此刻,瞪着眸子,阴阳怪气的怼着赵大柱。
“你……”
赵大柱瞪着眼睛,气的浑身都颤抖,可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