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干枯精瘦的老人,头发都非常稀疏,双目浑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油尽灯枯,让人很难相信他会是一位绝代高手,但他先前瞬息而至,这种速度超越了音速,让人根本捕捉不到他的存在。
此刻,这位老人浑浊的眼珠骤然间绽放出光华来,像是见到了人世间的至宝,双目湛湛,“你真的是先皇子嗣,你是铭皇子。”
“羽总管,真的是你。”秦铭拥有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对这位老人也有非常深刻的印象,这是昔年伺候在先皇身边的大内总管,羽天裘。
但当初的羽天裘,可是一个精壮之人,对先皇尽心尽力,对诸位皇子都一视同仁,没有偏帮谁,甚至还照拂过被欺凌的秦铭,这些,秦铭都记在心中。
后来,曹谨淳上位,凭借着邵太妃的宠赖当上了东厂督主,便开始打压羽天裘,尽管有着先皇的信赖,羽天裘还掌控着大内侍卫,但众人渐渐不太将他放在眼里了,转而去讨好曹谨淳。
随着先皇的离世,羽天裘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了,曹谨淳正视掌控大权,宣布羽天裘前去看守先皇陵寝,将所有的大内侍卫都驱逐出宫,由东厂来接管所有的一切。
渐渐地,整座皇宫关于羽天裘的痕迹都被曹谨淳抹平了,他像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中,不被任何人知道。
没想到羽天裘再次出现,竟会是这副模样,让人唏嘘,如果不是五官还有些相似,秦铭真的认不出他来。
秦铭之前猜想过许多身份,但能够为了先皇尽忠的,也只有羽天裘了,其他的人,诸如皇亲国戚,都靠不住,还能指望他们吗?
“铭皇子,你现在是陛下了吗?”羽天裘凹陷进去的眼眶溢出了一滴泪光,看向秦铭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像是慈爱的长辈,在照拂自己的后辈。
“嗯,章九权扶持朕登基。”秦铭直言,这并不丢人,凭借他自己的实力,根本当不上帝皇。
“老奴羽天裘,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刹那间,羽天裘跪了下来,对着秦铭行了个大礼,他不仅忠于先帝,更忠于秦家的江山,得知秦铭接续了皇位,不管是何人扶持,他都非常高兴。
“羽总管请起。”秦铭将羽天裘扶了起来,对这位老人充满了敬意,能够如此忠于秦家江山的人,很难找出第二个了。
“谢陛下恩典。”羽天裘的礼数非常到位,无比恭敬。
起身之后,羽天裘看向了秦铭身后的韩茂,笑着道,“原先不知阁下是陛下的人,还以为是东厂的走狗,多有冒犯。”
这使得韩茂大感诧异,不管怎么说,羽天裘都是丹府境巅峰的武灵强者,自然是傲气十足的,但他却对着自己赔礼,这让韩茂都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羽总管不必客气,我在东厂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等皆为陛下效力,自当同心协力才是。”韩茂说道。
“不错,当同心协力,陛下有此良辰,先皇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羽天裘非常欣慰,随即开口道,“走吧,先进去再说。”
木屋外面看过去颇为简洁,内部的布置更是素雅,别看羽天裘在皇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对于住宿的要求却并不高,反而喜欢清静。
“武道修士,本就不该在意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羽天裘看得非常开,为秦铭和韩茂分别倒了杯茶,随后坐了下来,开口问道,“陛下在宫里过得还好吗?”
虽然不知道秦铭和章九权究竟是什么关系,但羽天裘能猜得到,秦铭不可能真正掌控实权,宫里还有曹谨淳这样的毒瘤,如何能够做真正的帝王。
“最近的日子倒是还不错。”秦铭淡淡一笑,虽说刚当上皇帝的时候,确实有很多不顺的地方,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倒是越来越惬意,计划一步步的落实下来,他对未来充满了豪情。
“哦?”羽天裘有些诧异,他看到秦铭的样子,不像是故作轻松,仿佛真的不在意。
他内心暗暗叹息,或许,秦铭真的只愿意做个傀儡皇帝,逍遥在山水间,不流连人间焰火,这样或许会荒废一生,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羽天裘不怪秦铭,毕竟他是看着秦铭长大的,当年秦铭的母妃无权无势,在皇宫里的地位也并不高,经常被其他妃子打压,连带着秦铭也受到欺负,这孩子懦弱的性格像极了他的母妃。
似是察觉到了羽天裘的想法,韩茂轻咳一声,笑着道,“羽总管误会了。”
“老朽糊涂了,对陛下有所不敬。”羽天裘似乎也知道不该如此揣测秦铭,连忙解释道。
“羽总管还是误会了。”韩茂笑道,“陛下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心中有家国天下,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以将东厂一网打尽了,假以时日,章九权也难逃制裁。”
听到韩茂的话,羽天裘眼前一亮,“这么说来,陛下心里已经有一个计划了吗?”
“朕的确已经有了一个计划,而且每一步都实行的非常顺利,但还需要羽总管帮忙,皇朝的江山才能真正稳固下来。”秦铭缓缓说道。
“能为陛下效力,老奴万死不辞!”羽天裘当即表态,与紫枫侯等人不同,羽天裘并不是因为秦铭的丧魂粉才忠心的,他是真正忠于皇室之人。
这让秦铭内心暗暗感慨,同样是宦官,这人与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曹谨淳要是有羽天裘一半的忠心,秦铭都要谢天谢地了。
不过,在秦铭的心里,可不曾将羽天裘和那些寻常的宦官一般看待,羽天裘的形象,可比他们伟岸多了,若在前世,这就是郑和一样的人物,是皇帝身边最宠信也最得力的人。
“羽总管还是先说说你吧,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和我印象里差的太远了。”秦铭问道,现在的羽天裘,简直像是缩小版的,不复当年之勇。
“实不相瞒,先皇当年去世之时,老奴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于是被曹谨淳设计囚禁了起来,整整三个月,老奴饱受折磨,这才变成了这副模样。好在老奴之后逃了出来,一直隐姓埋名,根据一位故友的介绍,躲在这里,避开了曹谨淳的眼线。”羽天裘说道。
虽然羽天裘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秦铭可以想象到,能将羽天裘折磨成这个样子,那三个月会是怎样的痛苦,这更加坚定他平了东厂的心思。
“羽总管发现了什么秘密,跟曹谨淳有关吗?”韩茂追问道。
“不仅有关,而且有天大的关联!”羽天裘的声音陡然间激动起来,“先皇当年死得蹊跷,我暗暗追查,最终查到了曹谨淳的头上,只可惜他眼目太多了,我一时不察,中了他的奸计!”
“先皇之死?”秦铭双目圆瞪,“难道是曹谨淳所为?”
“就算不是他,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还有邵妃那个毒妇,他们狼狈为奸,毁了先皇,也毁了先皇的江山!”羽天裘的眼眸之中燃起了怒火,这件事,他每一次想起,都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杀到东厂去。
“这些年来,老奴多次想到过轻生,要追随先皇而去,但最终,老奴都忍了下来,如果不能手刃曹谨淳和那个毒妇,老奴在九泉之下也没有脸面去见先皇,于是,老奴便策划了一次谋杀,想要先干掉曹谨淳。”
“本以为老奴的功力已经足够重挫曹贼,但没想到东厂的阵法煞是厉害,让老奴吃了不小的亏,差点儿就要折在里面。”羽天裘叹道。
秦铭的神色很复杂,他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丝悲伤的表情,毕竟听到了先皇的死因,但他的内心,其实并没有什么波澜,他对老皇帝并没有什么感情,就算是这具身体的上一任主人,也没有得到过先皇的疼爱,从小到大见先皇的次数或许都不到十次,他怎么可能会难受。
更何况此时的秦铭早已不是那个年幼的小皇子了,他是一代君王,换了一个灵魂,先皇的死讯,对他而言,更多的是一个助力。
只要羽天裘将这件事抖出来,他讨伐曹谨淳便将师出有名,这才是他此行到访的目的。
眼下,羽天裘为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他非常满意。
“曹狗,不得不杀了。”半响,秦铭发出一声感慨,又像是在宣告。
“此贼功力深厚,很难除掉,再加上如今的邵太妃那个毒妇,恐怕很难办成此事。”羽天裘也知道这件事非常难,不是一时三刻能够成功的。
“这点羽总管无须担心,我已经联络了所有的皇亲国戚,他们愿意与朕一条心。朕想知道的是,曾经羽总管统领的大内侍卫,如今都在何方?”
“他们大多在皇城里各自找了份营生,说起来也没几年,要找到他们应该不难。”羽总管说道。
“他们可愿意助朕一臂之力,重新夺回皇宫?”秦铭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老奴相信,只要陛下登高一呼,所有的大内侍卫都会重新站出来,捍卫秦家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