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义山的指挥下,还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将琉荷院的火彻底扑灭。
琉荷院已经化为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了,一缕缕轻烟升起,还有烧毁的木梁坍塌的声响。
聂向莹看着下人们离去,不多时废墟前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和袁义山,冷风吹过,卷来呛人的烟灰味道,说不出的凄凉。
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没有一人来看她一眼,问一问是否安好。
聂向莹心如止水,丝毫不会为冷漠的亲情而伤怀。
夜色深了,寒风入骨。
她看向袁义山,“袁叔,麻烦您找一处地方,让我们三人先将就一晚。”
袁义山正有这个打算,在前头带路,将主仆三人带到西边的一处客房,“小姐看看还差什么,一会儿我去库房找几件新衣裳给小姐送来。明日等请示了夫人,会给小姐重新安排住处的。”
聂向莹环视一圈,只住一晚上,有个床单被褥就成了。她点点头,对袁义山道:“劳烦袁叔了,您也早些休息去吧。”
袁义山没有多言,退出了客房。
晴荞也看了一圈客房,这儿的布置竟是比丞相府大小姐的闺房还要奢华富贵,她打心里不服气,看向小姐正要说话,却见小姐一脸平静,没有一丝愤恨之色,话到了舌尖又咽下。
聂向莹拍了拍她的手,道:“时候不早了,睡吧。明天可有的忙了。”
一直沉默的方嬷嬷此时开口了,“小姐,琉荷院好好的,怎会走水了呢?”
聂向莹看一眼晴荞,担心这小丫头藏不住事儿,索性瞒了下来,“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是半夜里突然来了那两个人,恐怕我们就要葬身在火海里了。至于那两位是谁,我也不清楚……”
说实话,她确实不知道他们是谁。
方嬷嬷看出小姐似乎有意隐瞒,便没有多问了,主动张罗着服侍小姐睡下,和晴荞在外间的软塌上随便将就了。
聂向莹躺在床上,外头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那两个人是真的走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今夜安氏想放火烧死她,何尝不是给了她一次机会呢?
她抬起手,指尖是那枚春水鱼莲玉佩,在惨淡的月色下依然能透出晶莹圆润来。
定要借着这枚玉佩,好好筹谋一番。
翌日清早,聂向莹起身,晴荞拿来了新的一套衣裙,伺候小姐梳洗打扮。
“小姐,那烫伤药真有奇效啊。”晴荞一边给小姐梳头,一边说道:“现在一点儿也不疼了,像是从没受伤过。”
聂向莹笑了,“没事我就放心了。”
“这裙子……有点儿眼熟。”方嬷嬷突然插话道。
聂向莹看了一眼,淡藕荷色的襦裙上绣着精致的蝴蝶穿花纹,一只只小小的蝴蝶,看起来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衣料上飞脱出来。不仅如此,料子摸在手里也极为舒软,像水一般的顺滑。
方嬷嬷皱起眉头,“往常,是不会拿这样的裙子给小姐的。”
聂向莹心中一动,现在可真是每走一步都是陷阱。
“让袁叔重新准备一件衣裙吧,”她顿了顿,“就和他说,大小姐穿不惯这样的裙子,也不该是大小姐穿的。去吧,照样说。”
晴荞答应了一声,抱着衣裙走了。
方嬷嬷道:“小姐,这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聂向莹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小姐说的太轻松了。”方嬷嬷愁容不改。
聂向莹心态倒是好,“那能怎么办呢?”
方嬷嬷叹了口气,一时也想不到好法子。
未出阁的小姐只能留在家里,可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说话间,晴荞拿着新的衣裙回来了,与之前的那间相比,虽然颜色差不多,但料子和刺绣差的远了,也就比府中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们好一些。
聂向莹道:“这一件好,就换上它吧。”
这时,外头响起一个丫鬟的声音,“大小姐,老爷夫人喊您过去一趟。”
晴荞代为应了一声,赶紧地伺候着聂向莹换好了衣裙出去。
那丫鬟一脸的不耐烦,看见大小姐出来了,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聂向莹跟着她来到正院,聂慕东和安氏正在吃早饭,桌上摆着熬得酥烂香糯的米粥、现炸的酥脆油条和精致的包子糕点,在一阵阵的热气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晴荞不由地咽了口唾沫,昨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到现在莫说吃食了,连一口水都没喝上,这会儿饿得肚子快要唱起空城计了。
昨晚差点遭了难的女儿来了,聂慕东看也不看一眼,只管慢条斯理的喝米粥。
安氏用帕子擦了擦嘴,看向聂向莹的眼中闪过一丝厌弃和不耐。
猛火油那么厉害的东西,又是在人人熟睡的时候走水,怎么就能让那个小丫头逃出升天呢?
老爷视若无睹,她也心安理得装作没看见,捻起一块点心,小小的咬了一口,笑道:“府里新来的糕点师傅好生了得,这糕点甜而不腻,软糯又有嚼劲,老爷您也尝一块。”
“好。”聂慕东也吃了一块。
被晾在一旁的聂向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带着晴荞和方嬷嬷,规规矩矩的在门边候着。
好不容易,聂慕东撂了筷子,丫鬟捧上漱口的茶水,他喝了一口,又吐进小盂里,然后接过安氏递过来的手绢,细细的擦过了嘴巴,这才看向聂向莹。
安氏先开口了,“听说琉荷院都烧毁了,就算要修,也得花上一两个月的功夫。向莹这段时间得找个地方安顿,我寻思着北边不是有间院子空着吗,就住那边好了?老爷,您看如何?”
聂向莹不动声色,原主的记忆告诉她北边的院子不是个好地方。
且不说北边是下人们住的地方,那唯一空着的院子连昨夜住的客房都比不上,还死过人。
有个丫鬟,不知怎地在院子里吊死了。
她虽是现代人穿越而来,不信鬼神之说,但心里多少有点膈应。
而且,安氏这样安排,必然又有了什么打算。
她向方嬷嬷使了个眼色,方嬷嬷立刻说道:“老爷夫人,奴婢听说北边院子死过人,大小姐从小身子虚,恐怕受不住那边的阴气。”
安氏听了,果然不高兴了,“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贱婢,竟然敢在主人家面前胡言乱语!”
聂向莹在此时往前一步,先行了一礼,淡声说道:“多谢母亲安排,向莹感激不尽,只是……向莹有一件不情之请,希望父亲、母亲能够成全。”
安氏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说吧。”
聂向莹道:“向莹想去小青山的别庄住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