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银白色铠甲的一男一女在雪地里拼命地奔跑,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身后留下的两排足印让两人无所遁形,刚刚甩开的黑衣蒙面人不一会便又追了上来。
男子拖着已经没有力气了的女子的手,他不想放弃,还没有到最后,不时回头鼓励着身后的女子,“再坚持一下。”再回头时,已经踏了出去,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男子一脚踩空,眼看着就要掉下悬崖。
女子惊呼,“穆英!”本能地想把男子拽了回来,自己却脚底一滑掉了下去,她没有尖叫,而是回眸向那个叫穆英的男子投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那些人的目标是自己,自己死了,想必穆英也不会有事了,总算没有因为自己而连累无辜之人。
女子就此陷入了无尽的昏迷之中,除了彻骨的寒冷,已经回想不起任何事情,包括穆英的脸,和他当时说的话。
一声鹰啸传来,女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不似平常做噩梦一般冒冷汗,而是面色苍白,一身寒意,半晌才缓过劲来,口中喃喃:“又是这个梦。”女子向窗口望去,却见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雕立在那里,见女子注意到自己整高兴地呼扇着翅膀,女子招招手让金雕进来,落在了自己的塌上,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来,阿鸢,让我看看他让你带来了什么~”
女子从阿鸢腿上绑着的竹筒中取出一张字条,上书:摘星谷谷前树林,救人。
“这么快就到了?”女子打了个哈欠,轻轻叹了口气,“就知道使唤人,还打扰了人家的清梦。罢了,阿鸢你去告诉他我现在就去~”
待阿鸢离开,女子从塌上站了起来,因是午睡也只是理了理衣裙便出门了。
本来秋风飒爽,然而这一整天都暗沉沉的,阴的像要滴出水来,连风中也夹杂着一丝闷热潮湿,林中树叶沙沙作响,倒是丝毫没有影响鸟儿的午睡。
女子被搅扰了午睡本就心中不悦,到树林之时又发现并没有人来,怒意更是添了几分,正想着要回去好好教训教训那个捉弄自己玩的人,却在树林的尽头跑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蓬头垢面,已经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拼命地跑着、拼命的喘着气,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而身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只见五个蒙面黑衣人紧追而来。
就在少年再次回头看的一瞬间,只听“啊!”的一声,好像是绊住了什么,随之而来的是少年倒地的声音,少年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双手费劲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是太过害怕了还是没有了力气,最终还是没能再次站起来,只能翻过身,坐在了地上,用手和脚一点一点向后挪去。
五个黑衣人,其中一个站在中间抱着膀,气势也不同于其他几人,一看便是头领,其他四人中那个又瘦又小还有些驼背的男子挥舞着手中的刀一步一步向少年走来,“臭小子,费了老子这么多功夫,现在没有人帮你了,看你还往哪跑!”显然他心情很不好,语气中带着丝毫不掩饰的不耐烦,眼神中尽是不屑,只想一刀了解了这个少年好回去交差。
而另一个稍高点的黑衣人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冷冷地催促道:“不要多话,速速解决。”不可违拗的语气中亦掩藏不住焦急的情绪,他知道过了这片树林就到了那个地方,准确地来讲,已经进了那个地方的地界,在这里杀人,怕是讨不到好。
少年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几个人,“你们灭我沈家满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少年愤怒的眼神底下藏着无尽的不甘与歉意,眼眶中充斥着泪水,他不能哭,他不能让仇人看笑话,只好抬头看看天空,将眼泪忍了回去,喃喃道:“父亲……孩儿无能,没能完成您的嘱托,不能为沈家报仇……”随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女子眼瞧着少年就要遭毒手,无心看戏,顺手从袖中飞出一枚银针,正好扎在驼背男子的手上,少年听刀当啷落地的声音,忙睁开双眼抬头向四周望去,却见身后一白裙蒙面女子悠悠走来,一身寒意,纵是少年猜测这个女子是来救自己的,也不禁觉得头皮发麻,更别说那几个蒙面人了。
那个瘦小的黑衣人没有继续向前走,骂骂咧咧地将手上的银针拔了出来,捡起脚边的刀对向女子,“找死,敢挡我……”
头领眼瞧着自己的手下就要道出自己的底细,忙怒斥道:“住口!退下!”随后微眯了一下眼,见女子似无退让之意,强忍着焦急的情绪道:“在下并无意冒犯贵谷,我们只要那个少年,不会打扰贵谷半分,还请姑娘让行,如若不然也只能得罪了。”
少年挣扎地站起了身,听着对方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不禁又往女子身后缩了缩,紧抓着女子的衣袖,如救命稻草一般。
一阵沉默,女子终于开口:“几位大老远从西凉赶至御泉山庄,又舟车劳顿地来到敝谷,想必依然劳累了,小女子在谷中略备薄酒,几位不如入谷歇息片刻,再行赶路。”声音温柔似水,偏偏语气冷冽如冰,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这样的反差不禁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少年听到“西凉”两个字,肩膀不由自主缩了缩,皱起了眉。
白衣女子感受到身后少年的变化,却并不理会他,只继续与眼前的黑衣人说道:“或是几位立即原路而返,摘星谷便不再追究。想必几位应当知晓摘星谷做事的规矩吧。”这像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听不出丝毫语气,却带了些许威胁的意味,咄咄逼人。
黑衣人见面前女子如此嚣张,甚是恼怒,相互瞄了一眼,突地向女子冲来,眼瞧着到面前了,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刀向女子劈来。
许是动静大了,林中正在熟睡的鸟儿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伴随着一阵嘈杂的鸟鸣声飞走了。
女子不慌不忙轻轻将少年提起,向后送去,自己则是回身避开了黑衣人的进攻,眼看着黑衣头领的刀从自己的眼前劈下却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之后也只是在五个黑衣人之间周旋,以躲避为主,无意伤人。而纵然如此,女子的衣袖与裙摆随着女子的动作翩然起舞,一举一动,牵人心弦。
十余招过后,女子徐徐地说道:“请几位转告贵派主人,外面的事敝谷不愿插手,若要安生,便不要再与摘星谷为难。”话音刚落,便从女子袖中飞出数枚飞针,直直向五个黑衣人肩头逼去。
几声闷哼,除了黑衣人头领还能勉强站立,其余人皆应声倒地。
黑衣头领虽然不服,但回头看向自己的手下,眼中已然闪过一丝恐惧,数枚银针同时封人穴道却不伤人性命,可见此女在武艺上的造诣之高,并不是自己这种水平可以抗衡的。
白衣女子看也不看一眼,带着少年消失在树林中,只留下一句“摘星欲辞前尘事,剑指红尘玲珑心”回荡在林子中。
黑衣人头领压抑着情绪,恨恨地看着玉玲珑消失的方向,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摘星谷”。
摘星谷中,郁郁葱葱,中有小溪蜿蜒而过,不知何起,不知何终。过了这青翠,一片豁然,一个桃花源似的村落现于眼前,村落的另一头立着一栋朴素却不失韵味的阁楼,名曰摘星楼,摘星谷也因此得名。摘星楼不闻天下事却尽晓风云,来者只消付得起酬金,必得偿所愿,若付不起,或以摘星谷认为有价值之物易之,或永生留于摘星谷。虽如此,摘星谷做事亦有原则,不杀忠臣良将,不犯义士良民,因而在江湖中享有盛名而不衰。
摘星楼中,一白衣素雅男子对着一盘棋蹙眉深思,左手打着一把白玉扇子,扇骨全为白玉所制,那白玉质地极好,无一点杂质,夏日里手感清凉,冬日里触手生温,扇面为真丝,以文竹为图案,这样的一把扇子说是宝物也无不可,右手则是把玩着一颗棋子,想要落子,却又摇摇头收回手来,时不时地轻轻叹气。
摘星楼的二楼就这么一间屋子,所以非常的宽敞,榻上摆着一个小桌,而男子就盘腿坐在桌前,桌上的棋盘边上摆着一杯茶,没有了热气,想来是已经凉透了,而因为天气的原因,虽然还是白天,却也点着一根蜡烛。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圆桌,配着四个小圆凳,桌上随意摊开着几本被翻过很多次的书籍。角落里是一面绣着文竹的屏风,与屏风并排摆放着的是一架古琴,古琴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画,画的却是两只缱绻的大雁,活灵活现,想来这个男子对琴棋书画都是颇有研究。床榻的对面是一扇敞开的两臂宽的窗子,因为在高处,又是在摘星谷的最里边,几乎可以看到整个摘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