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骤地里大了许多,少了秋日应有的雍容气度,添出了难得的狂唳凌乱,扑打面庞的时候亦楚痛难耐,叫人不消忍受。
两人在几近癫怒的“暴雨”里死命相拥,她几番抗争,可仍旧脱身不开,不论用何等言辞叱责,他也无动于衷,只紧紧圈禁着她,并不言语半声,也没甚其它的作为。
他仍旧是一惯霸道的粗蛮性子,再加之惯常的无赖手法,着实可气!
“放手!”又是一声怒叱!
伊语淇现下又狠又恨又急又乱,一时没了主意,便沉下脑袋,张口咬住了他的肩头。
一切的恨恼霎那间聚集在两排雪白的牙关上,用力死闭之际碾压的力道可谓荷载万千,切齿之时强横的暗劲也凶若奔雷,恨不得把他通身骨骼咬个粉碎!
哪知他却声色不动,就这般任由她“死咬”也不做声,亦不放手,如此死死圈锢着她,倒使她有些束手无策。
往初的恨意借由方才的发泄消歇了些许,理智也渐渐回归她的心头,她心中也不由地嘀咕起来:
他这是为何?明明自个娇俏貌美的小女友正安然立于另一端,他却搁这堂堂皇皇揽抱着她?是希望证明出何种不清不楚的纠葛?还是希图表露出他的强势霸道足以支撑他在女友跟前怀抱着其他“女人”?亦或是他俩生了误解,只借助她作个挡箭牌的作用?
不论是何缘由,总归是没有怀揣着甚好心,全是渣劣之徒与宵小之辈的心思与行径!
由此,她的心里好似浇灌了火油似的,怒焰尤甚——她最是厌憎负心薄情的汉子,也最是嫌恶脚踩两只船的花心贼人,平日里遇着这两等渣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何况这人正借拿卑劣的伎俩使在她的身上,委实叫她几近发起狂来!
她再是怒狠狠地扯咬了几口,他仍旧没甚反馈,便怒说:“放开你的赃爪!”
她一面怒吼一面挣脱,怎奈蔺子衿的身子骨过于壮硕,磐石似的不动分毫,使她全无招架。
时至今日方才见清这人的真面目——确实真小人,却一副真君子、痴心人的做派!确是“渣”出了至高的层面!可恨!可憎!可恶!
更可厌弃的是半个钟头前,她还为这种不知下限的“败类”动过火气,往日美好的愿景也于当下时刻排荡在脑海里面,愈不愿深纠愈是介怀,也愈使她生出作呕的感觉来!
如此催使,起初的委屈掺杂着往日的恨意与现下的狠憎齐数渡转到了牙关,所有的怨气也一股脑地透过原始的举措潮荡般冲泄开,紧至隐隐溢出了血痕,她方才有松口的迹象,也是狠下了心肠。
可蔺子衿依然形色不改于面,亦不曾紧上半分眉头,只说:“如果这会使你解气,我宁愿这只手废掉!”
此话出,她愈发恼恨了,好一个巧言舌簧,好一个花言巧语,蔺子衿真是把她当作三岁的孩童吗?如此拙劣的套路于现今看来可并不真的高明,可她当初却为何深信不疑呢?
伊语淇恶狠狠地吼:“我恨不得叫你去死!放手!”确是发由肺腑,她对身后这人是憎厌到了顶点!
放开手?他漠然地摇了摇头,他为了这个时候,守候了整整八年零一个日头,久违的拥抱是他日夜的梦寐以求,他潇洒不了!
她并不晓得他的思想,只怒吼说:“再不丢手,我便报警了!”
许是这等狠厉的言辞触激到了他,他终是开了口,声音磁性浑厚,颇有威严,“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威吓,尤其是你!”他最是不喜她的威迫,毕竟他是位很强势而又时刻霸占主导的男人!
“你……”
她话还不曾脱口,他便趁势很霸道地将她拥入怀中,她竟全无缚手之力——坚实的胸膛跟随急促起伏的呼吸传出的热浪裹挟着她,使她喘不出气来,可她终究是清醒着的,使尽浑身解数意图挣出他的魔爪,尽管依旧徒劳。
她近乎被他逼疯了,怒斥:“蔺子衿!”
他剑眉轻挑,板着脸面俯看着她,不咸不淡地说:“在!”神色与以往未有丝毫的变动,就好似他们依然是对方的彼此。
她怒汹汹地喊:“你无耻!混蛋……”
无赖!渣滓!叱骂还不曾完全出口,他炙热的吻便贴覆上来,火热的唇角兼合滚烫的舌尖快速吸吮,喷放出强大的吸附力气,剧烈扫触着她的神经,侵袭、压迫、扯弄以及拨撩,猛促的搅动让人隐有窒息的感觉。
她全然恍惚了心神,心跳急速,四肢酸麻,脑袋混浊不堪,只张大眉眼,任凭雨露与珠泪融混一处,在面颊流淌斑驳,便在几近放松抵抗的时候,余光巧合似地瞥视到凉亭中那条条玉立的少女郎,愤恼好似电击一样滚入心头,一作狠,牙关霎时闭拢,斩破了他的唇角。
没来由的狠痛使他促手难防,她挣出他的包围,劈面便送了他一个巴掌,力道大的很,连掌心都震荡的生疼,也就是半息的间档,她鱼贯般遁出了他有力的掌控,几个疾步便是数米开外了。
如此狠心肠的手段愣是把他打懵了神,也亏是冷凉的秋雨使他霎时回过清醒,瞧着那道仓皇落魄的倩影,心底的落差与痛楚也远比脸面上的那记巴掌钻心几分,只叫喊:“伊语淇!”便快步追了上去,是忧心她雨里奔驰会出甚状况。
紧碎的步伐总会使淤积的水洼溅荡起飞腾的浪花,四面迸射与秋雨两相抵触,融化一团,惊现满地斑驳,正如二人晃乱堪颤的心境,极端狼狈而又湿潮难耐,凌乱了外层衣衫,叨扰了内里的希冀。
未行多远,花亭拐角兀的钻出一人来,他俊美妖异,艳冶非凡,身段瘦削高挑,有些孤翳冷傲,一股子不受拘泥的超凡状态,此人不是他人却是折返而回的周翰。
原是周翰并不安心,便循着小径摸索着跟了过来,偷巧似的撞见了伊语淇负泪奔逃的场面,便横在了路当心拦下了穷追不饶的蔺子衿,作了回英雄救美的真汉子!
蔺子衿已停住了步子,板着冷酷的脸面端详着跟前这比女人还艳美许多的男子,剑眉微锁,目光逼人,颇具气势。
两人立足一处,自然使得画面有了鲜明的渲染,周翰粉面白脸,风度翩跹,倜傥风流;蔺子衿面邃肤黑,气宇轩昂,英武不凡。二者真如那古时文臣与武将的般配——一个满腹经纶俊秀才,一个义薄云天虎将军,两相聚首,自然是冤家路窄的情分!
周翰也在同步打量着他,翘动的唇角时刻噙着缕冷傲不羁的微笑,四目对望,气流稍有凝滞,空气里一片肃杀氛围,是他先开了口,“你就是语淇姐的初恋?”他那神情似乎还有着后话并未出口,“不咋样嘛!见面不如闻名!”
自然察探到了眼前这人隐有敌意,也知晓他在有意延拖时间,蔺子衿只冷声回复说:“让开!”声音一贯很有威迫,使人无从反驳。
哪知周翰很玩味地说:“如果我说不呢?蔺子衿!”目光也十足的冷傲。
他的言辞好似暗含着诫告的意味,一则他针锋相向,并不存有分毫的畏怯,二则他知晓蔺子衿的名姓,也很大可能性明晓其根细,不论今日发生何等事件,哪怕轻微的冲突,蔺子衿也休想全身而退。
蔺子衿出奇意外地很平静,面色僵冷,唯独古澜不兴的眼眸深处划过一丝寒意,很沉稳地说:“让开!”依然命令感十足,叫人喘不过气。
周翰微微收敛笑意,慵懒地挑了挑眉,翘起的唇角溢散出挑衅的意味,“你可以试试。”
蔺子衿晓得眼前这人的身份,可也不会有丝毫的顾忌,一面阔步挪移步子,一面冷声说:“我最讨厌威胁!”
周翰耸了耸肩头,很玩味地说:“我也很讨厌别人调查我!”
调查?蔺子衿确是派人查探过周翰的底细,他做事向来颇有手腕,对付情敌也一贯秉承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韬略,也便将经营生意的套式搬置在了情感上面,何况他并不安心不知根底的人时常待在伊语淇的身旁,天知道他是否怀揣别样的企图。
蔺子衿一向沉着冷静,现下被人抓住了把柄也并未慌乱,步伐仍旧平缓有度,不乱方寸,“你也调查过我,不是吗?”
周翰做事不走寻常路子,别人妄图获知他的私密,他自然不会吃了暗亏,只诡异笑笑,说的很是随性:“礼尚往来而已!”
谈笑间,蔺子衿已逼近他的跟前,灼烈的目光碰触隐然间使得*气味更浓厚了些,氛围也依然沉寂诡异。
蔺子衿刻意压低了音色,冷声说:“你一直盘算着拖延时间。”
周翰不置可否地翘了翘嘴唇,很是潇洒地让开了道路,只轻描淡写的一句便偏转了话锋:“你并不适合语淇姐,你的心机太重了!”
心机?蔺子衿对她向来坦荡,并不秉存城府!
可他并未搭理周翰,也未做辩解,转身便去了,伊语淇已然消失的全无影踪,即便再追上前也无甚结果,至于周翰的说辞也不需理会,毕竟他带有许多审判意味的话语也起不到太多的作用,决断权并不在他,于此干耗也不过是白费时光罢了。
他是位果敢干练的人,生意场上如此,情感层面仍旧如此,走的自然干脆利落!
他踱起稳健的步子,小心盘磨着腕间那记深刻的牙齿印痕,虽则今晚完全激恼了伊语淇,使场面一度尴尬,可他并无担忧,毕竟他获知了最希望得到的结果——她的心里仍旧有他!
何况他也很喜欢她有心送赠的礼物——这两排会留存一生的记号!
而周翰瞥视着那缓缓远离的高俊身影,不由地陷入了沉思,长久之后才饶有趣味地嘀咕说:“确是个很自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