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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萝地汪 第一卷 未来世界 第三章 黎昂先生

“是黎乡先生吗?”电话刚一接通,就有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来。

“是的,我是黎乡。”黎乡狐疑的答应一句。

120这个电话所有的人都清楚,是医院的公用电话,但黎乡既不是医院的病人,也没有任何朋友在医院,那么,打来这个电话的究竟是谁?又会是什么事?

莫名的,黎乡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也许它常常不出现,也许它一天来几次,然而每次都跟那个人有关。

就在黎乡这么想的时候,那边声音又继续说,“黎昂先生快不行了,他想要见你一次。”

黎昂!

果然是他!

在这个克隆技术满天飞的时代,人们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人。

但总有一个人跟你血脉相连。

那就是自己的克隆源。

黎昂是黎乡的克隆源。

克隆源跟克隆人之间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

黎乡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黎昂,他像是自己的父亲,或者自己的哥哥,但这样的称呼根本就不适用两人的关系。

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两人是同一个人。

黎乡曾经看过黎昂年轻时的照片,他的眉眼,体格,甚至脸上一个小小的痘印都跟自己一模一样,如同一个模子里生产出来的两个工业品。

唯一不同的,是两人的命运。

黎昂是一名将军。

对沃尔小镇的人们来说,并不会关心天涯海角的那些战争。人类是一种好斗的生物,从有历史记载以来,战争每时每刻都在地球上上演。

但黎乡不同,黎乡的克隆源是黎昂,或有或无,黎乡会去关注战场上的一些消息。

确切的说,黎乡关注的是黎昂。

在战场上,黎昂掌握着百万精兵,黎乡每次在电视上看见他,他的身边都是荷枪实弹的保安跟贴身护卫。

这样的一个人,手握实权,身居高位,不要说黎乡,就是比那些平常人也优秀很多。

但他偏偏就是黎乡的克隆源。

黎乡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是黎昂的克隆体,却是如此蠢笨,他同样想不清楚,黎昂将自己克隆出来,却又将自己扔在了这样一个小镇

黎乡就像一个被抛弃的累赘,像一个被遗忘的智障儿。

从有记忆起,黎乡就是在学校里长大的。

他吃的是学校食堂的大锅饭,穿的是定做的工业校服,当别人谈论起自己的克隆源时,他就躲在一边,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从儿童到少年,从少年到高中毕业,黎乡只见过黎昂一次。

那是十年前,黎乡刚刚升入初中的时候,黎昂来到小镇的学校演讲,就在他演讲完毕的时候,很突兀的,黎昂安排人将黎乡接到了一旁的会客室里。

在哪里,黎乡第一次见到了黎昂。

那年黎昂四十五岁。

近距离的观察黎昂,是一种跟在电视上完全不同的感觉,他看起来不如电视上意气风发,甚至额前的发丝有了银色,脸上露出一丝憔悴来。

但他的精神依旧很好。

在黎乡观察他的时候,他同样在仔细的看着黎乡,那种眼神带着惊喜甚或好奇。

是的,当时的黎乡就是这种感觉。

在他的注视下,黎乡低下头,心中砰砰乱跳。接着,黎昂开口说了一些学习要刻苦、生活要照顾自己的话,期间黎乡并没有开口,只是在他话语的间隙中点着头。

黎乡无法从茫然中回过神来。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一个优秀的自己在循循诱善后进的自己,一个中年的自己在谆谆教导少年的自己。

是时间的错乱还是空间的纠缠?

那次,两人见面的时间很短,黎昂只是说了几分钟,谈话就被身旁的士兵打断了,他站起来,再次看了黎乡一眼,从口唇间叹一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从哪以后,黎昂再也没有出现过。

十年过去,黎乡早就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少年,他学会了用成熟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懂得一切都需要靠自己拼搏。

黎昂这个名字也不再出现在他的梦中。

只是时不时的,黎乡会有当初见到黎昂之前的那种心悸。

黎乡于是知道,黎昂还活在这个世界中。

谁知,现在突然听到了他的消息。

并没有惊喜,亦没有伤心。

其实除了是自己的克隆源,黎昂跟自己的生活遥不可及,一个是优秀的、站在巅峰的将军,一个是后进的、挣扎求生的小人物。

原本就风马牛不相及。

但是黎乡只是沉默了三秒钟,就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一声,“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

沃尔小镇并不大。

这个总人口在一万余人的小镇,东西南北不过两三公里方圆,黎乡哪怕闭着眼睛,也能在这个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小镇上走到任何地方。

用了十分钟,黎乡赶到了医院。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黎乡习惯性的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个习惯已经伴随黎乡十年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黎昂走了之后的后遗症,接下来的很多年里,黎乡总是神经质的在走路中、上课中、甚至睡眠中突然睁大眼睛,打量周围的一切。

将熟悉的场景过滤一遍,将不熟悉的场景印进脑海。

这也是呆子黎乡,大傻瓜黎等称号的由来。

人们总是在黎乡突然停下来的时候忍俊不禁,发出轰然笑声。

黎乡对这样的嘲笑早就习以为常,但这个习惯依然故我。其实,很多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停下脚步来寻找什么。

是黎昂?还是别的什么?

或者只是自己的神经质。

视线中,初冬的医院里一副萧条的景色,水泥广场周边,种植了塑胶的树木,不过,那些树木是一些没有生命的塑料,上面布满了灰尘,就像一个个腐朽的老人。

在黎乡愣神的间隙,一个年轻人大步走上前来。

他的皮靴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的、规律的撞击声,走到黎乡身前的时候,他的双腿一并,蓦然敬了一个军礼,接着,他放下手来,说,“是黎乡先生吗?请跟我来。”

黎乡吓了一跳,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虽然对方穿了平民的服侍,但黎乡还是从对方的动作判断出来,他是一名士兵。

士兵并没有等待黎乡的确认。黎乡还没有回答,他就已经转身向前走去。

黎乡只好跟在士兵的身后。

穿过广场,顺着楼宇间的水泥路,两人经过了医院的门诊楼,接着,又走过一条用塑料制造的‘绿树’茵茵的走廊,顺着楼梯走进了住院部。

几分钟之后,士兵跟黎乡来到了一扇门前。

门的横梁上,是一个白底红字的标牌,上边写着特护病房的字样。

士兵停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冲着门内说道,“报告将军,他来了。”

黎乡觉得心脏砰砰乱跳。

这一路上,那种心悸的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越接近病房,心悸的感觉越明显。此刻,黎乡觉得心脏就像要从胸腔里飞出来一样。

黎乡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在自己21岁的生命中,早就应该熟悉了周围的一切,也懂得静下心来,看云起云落,完成自己普通而又漫长的一生。

没有波澜,亦没有起伏。

谁的生活不是这样呢?

作为连普通人都不如的笨蛋,黎乡早就戒掉了少年人那种可笑的理想。

安于天命。

但是偏偏此时,心悸让黎乡的脸上挂满了汗珠。

良久之后……

紧闭的房门终于敞了开来,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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