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高攀。”

“是吗？”

这时杨如正好进来，身后跟着端来膳食的宫女。

“冯姨，怎么三殿下来了你也不跟本宫知会一声？”杨如稍有不悦的说道。

“老奴一时忘了，还请娘娘责罚。”冯姨是杨如身边的老人，自然之道杨如不是在怪她，只是故意说给李恪听的。好让李恪明白，这宫中不是他可以胡作非为的。

“突闻母妃身体不适，孩儿心急如焚，一时没了章法礼数，还请母妃责罚！”李恪对杨如的教诲心领神会。于是故意说出来此的名目，好让隔墙的耳不能胡乱捏造什么大不韪的名目。

“责罚就免了，只是往后可不许如此了。”杨如说道。

“是！”李恪和冯姨异口同声。

因为安乐是初来乍到的新人，所以杨如并没有吩咐她做什么事，而是让她在一旁看着别人做。而且她进宫的名目是她才艺双绝，虽也是做奴婢，但到底还是有些区分的。

“今日是安乐第一天到本宫这，就随着一起就坐用膳吧！”杨如笑道。

还没等安乐说话，却听到刚来的李愔大着嗓门囔囔，“三哥你也太过分了！来母妃这吃好吃的也不叫上弟弟！要不是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府上吃，去三哥府上打算凑合凑合，还不知道三哥在母妃这开小灶呢！”

安乐却被这个咋咋乎乎的小子吓了一跳！小六还是那个小六，不管旁人怎么变，他还是那个小六。

“诶，母妃，你宫中添新人了？你不是不喜欢有太多宫女围着你转的吗？”不修边幅的李愔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坐下夹菜了。

反正杨妃是一看到她这小儿子就头疼，“看看你这没规矩的样子，要是你父皇在，又要减你的俸禄了！”

“母妃，你不说还好，你一说儿子就肉疼。你看看你儿子，都快揭不开锅了，这才跑去三哥那凑合的，却不成想，母妃竟这样偏心，叫三哥来吃饭也不捎上孩儿。”李愔说得可怜兮兮的，杨妃又好气又好笑。

李恪实在是不想听李愔这样唠叨下去，他也知道，他这同胞弟弟也实在是囊中羞涩了，于是说道：“一会儿同三哥一起走，去三哥府上领些银子吧！”

“母妃，你看看，还是我三哥好，这就是我同胞的亲哥哥。再看看你，你好歹也是我亲娘呀，怎么一顿饭都不叫我吃？”

杨妃真心是不想理她这亲儿子，看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的安乐，然后说道：“安乐，你也一起吃吧！”

李愔好奇的打量着安乐，“这丫头是谁呀？长得真好看。”其实那日狩猎，他也看到了安乐，他也同其他几位皇子一样疑惑。

“……奴婢，萧安乐。”在小六面前，安乐到底是有些不自在的。

“哦，就是皇姐家的养女萧安乐？本王看你生得倒是俊俏，在母妃这做奴婢委实可惜，倒不如去本王府上做王妃来得痛快！”李愔犹如开玩笑般，这是他这玩笑开得有些过了。

于是李恪狠狠的瞪了李愔一眼：“你要是再口无遮拦，银子就别想三哥给你了。”他只当李愔是在开玩笑。

“安乐，别理他，过来坐下一起吃吧！”杨妃也笑道。

“这……”安乐有些为难。

“父皇是让你来陪母妃的，所以母妃的话，才是你该听的。既然母妃叫你一起用膳，你就安心随我们一起用膳！”李恪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的，这倒是让杨妃很诧异。也让安乐很诧异。

只是素来没规矩的李愔倒不觉得有什么！

“恪儿说的没错，在这听本宫的。安乐，你也别总想着自己是奴婢。说不定，日后你也会成为娘娘呢！”本来这话杨妃是不会说的，她之所以这样说也是为了提醒某人。

只是杨妃这话还是把三个年轻人都惊到了，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妃。

“看把你们吓的？本宫也就是随便说说，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李愔和安乐这才松了口气，只有李恪知道，他母妃不是个随便说话的人。

晚上，皇上来了杨如宫中，杨如似乎知道皇上会来一样。

李世民看了安乐许久，然后问道：“还习惯吗？”

“回陛下，一切都好！”安乐没有回答习惯还是不习惯，她才来多久，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那就好！你跟杨妃有缘，所以朕让你来陪陪她。”李世民笑道。

这算是李世民给的理由，一个听起来很牵强的理由。

“是！”安乐还能说什么呢？

李世民看了杨如一眼，“看到这孩子，爱妃不觉得有缘吗？”

有那么一瞬，安乐觉得皇上眼里的笑，似乎带了些许寒意，让她的心口一凉。

“有缘无缘，要看有心无心，有心便有缘！”杨如委婉的说道。

“朕倒忘了，爱妃是信佛的，这缘分不缘分的，爱妃比朕懂。”

“陛下过奖了。”杨如莞尔笑道。

李世民很喜欢看杨如笑，但她却很少发自内心的笑。他也很怕杨如哭，她一哭，他的心就碎了，但她也很少哭。

当年，他的马蹄踏进洛阳，隋朝江山土崩瓦解，杨氏皇族有的逃了，有的降了，有的成了他的阶下囚。这位漂亮的公主辗转也降了。

当时，他问她：你是否觉得我会杀了你？

她仰着头，看着他，眼中有恐惧，有戒备，却似乎忘了求饶。

他就任由她看着，让身边的兵士都退下了。

许久后，她问他：你救过我父皇，现在为何又来夺他的江山？

他说：如果江山一直是你父皇的江山，那这江山就该毁了。

她低着头，不再说话了。她在等待，等待死亡，虽然她很害怕。

李世民牵起她的手，他说：我不杀你，也不杀愿意归降的任何一个人。但你必须归降于我。

不知为何，她却听懂了李世民的言下之意。

她答应了。于是，他因她笼络了不少前朝臣子，她因他救了不少无辜之人。

她那样柔弱，那样彷徨，可是直到新婚之夜，她才哭了出来。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待到尘埃落定，她才肯哭出来。

李世民还记得，当时她问：我现在嫁的，到底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还是救命恩人？

他拭去她眼角的泪，她的眼里没有恨，只有苦楚与无奈。一个亡国公主的苦楚与无奈。

他心疼她，怜惜她，可是他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他知道，她嫁给他没有欢喜，只有无奈。可是他，却是满心欢喜。

所以他说：你嫁的，是一个想要爱护你的男人。

当年，她心中无恨，亦无爱，有的只是无奈。

如今呢？如今是否有爱？

“时间过得真快，你嫁给朕都十几年了。你总是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好像巴不得朕忘了这后宫之中还有你。”

“臣妾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这后宫中的女人那样多，臣妾倒不担心皇上会寂寞。皇上要是空闲时能想起臣妾，臣妾也就知足了。”

李世民想，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奉承？

“后宫的女人那样多，除了长孙，朕倒不知道还有谁是捧着一颗真心等着朕的了。”他想听她说出来，想她亲口告诉他，她的真心早已托付给了他。

如若她能说，他就收手。

只是杨如却回避了：“皇后姐姐对陛下情真意切，臣妾也甚是感动。也只有皇后姐姐最知道陛下的性子，对陛下的脾气喜好都摸了个透彻，臣妾是比不了了。”谁叫她长孙家是李唐的开国功勋，而她杨家是被李唐灭了的前朝余孽呢？她们的心境怎么能一样？

“是比不了，还是不想比？”

“臣妾……只想安安分分的过完这一生，希望恪儿与愔儿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世。其他的，不敢有所求。”杨如不想牵连无辜的人，可如果有无辜的人被牵连进来，那也就只能怪她命不好。

看着杨如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李世民冷笑道：“既然你想要安安分分，朕就让你安安分分。杨妃，朕是一国之君，你不对朕有所求，自然有的是人对朕有所求。”他堂堂九五之尊，难道还要去乞求一个女人的真心不成？她不给，自然有人愿意给。

安乐糊里糊涂的听着皇上与杨如的对话，却始终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她听得出来，皇上好像很生气。

看皇上起身要走，安乐只好站在一旁准备恭送，却没想到皇上冷不伶仃的对她说了句：“你长得倒是挺像他们杨家的女儿，杨家的女儿好呀，个个都长得貌美如花玲珑剔透的。”就是心太冷。

李世民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把安乐说得莫名其妙的，也把一旁的杨如惊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走了，去了长孙皇后那。

冯姨心疼这样折磨自己的杨妃，她看得出来，杨妃是爱着皇上的，只是她却不允许自己去爱。到头来，伤得最深的，只有自己。

“娘娘这又是何苦呢？皇上左右不过是想听一句好听的话。娘娘嫁给皇上，又为皇上生下了两位皇子，再多说一句好听的话又有什么难的？”冯姨跟着杨如的时间长，所以她知道杨如的所想所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