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治家严谨,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妇虽多,却没人发出一丝声响。饭桌上也无人说话,方心素父母俱在时,一家子吃饭的时候都是有说有笑的,乍然遇到如此情况,也有些不适。既然是寄人篱下,少不得要客随主便,一一适应了。
一时寂然饭毕,漱口洗手完毕后,周氏便说:“她们姐弟远道而来定是乏了,早点让她们回去休息吧。”
韩氏带着众人送走老太太,吩咐几个庶子好生将方心简送到前院,便转头对方心素说:“素姐儿,给你安排的是我院子后面的滴翠斋,离着湉姐儿她们的院子也很近,你们姐妹们以后说话也便宜。以后啊,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和我说,别觉得拘束。”
方心素说:“劳烦舅母操心了。”
韩氏笑着拍拍她的手:“一家子骨肉,不用这样客套。”又转头问身边的丫鬟,表姑娘的箱笼可是收拾好了?丫鬟答道:“已经收拾好了。”
“走,咱们一起过去瞧瞧去。”说完,便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去了滴翠斋。
一路上,韩氏给她指点了许多:“那边是我和你舅舅的月华院,这边是你表姐的云疏轩,云疏轩西边是你湘妹妹的月明阁,东边就是你住的滴翠斋。后面那排是英姐儿住的揽翠楼和莲姐儿的怀碧阁。甬道西边那些院子则住了几个姨娘。”
总的来说,因为现在的忠义侯府里面只住了大房一家,院子还是相当宽敞的。
刚才主子们用膳时,轻柳便带着几个小丫鬟来滴翠斋这边帮着收拾东西,见韩氏带着表姑娘来了,连忙迎上来:“给太太诸位姑娘请安,屋子都收拾好了,烦请诸位主子们检验一番,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奴婢好尽快更改。”
众人说笑着进到屋子里,方心素见屋子宽敞,摆设也十分精致。架子床与梳妆台等看的出来是成套的黄花梨木的,其他小件家具最差也是红酸枝的,一应铺盖摆设都用了素淡颜色,很是符合她正在守孝的身份。
又想到刚才经过院子时,看到院门口有一丛苍翠欲滴的青竹,怪不得院名叫“滴翠”。院子里又有一株高大的银杏树和两株梅树,这屋里也摆了几盆她喜欢的兰草等花,显然整个院子屋里屋外布置的极为用心。
于是又感激的向韩氏行了一礼:“舅母费心了。”
韩氏将她拉起来:“我也不过是口头上嘱咐几句,一应东西都是丫鬟们办的。你要谢啊,就谢轻柳,这些东西都是她去库房里挑的。”方心素见舅母说的就是刚才指给她的那个丫鬟,看穿戴打扮便知道她是舅母身边得用的。
当下敛衽行礼:“既如此,那便多谢轻柳姐姐了。”轻柳连忙推辞,转身避过了这一礼。方心素又让身边的丫鬟送上了一个荷包,轻柳又谢了一下才收了起来。
接着韩氏便开口对方心素说道:“轻柳这丫头素来是个稳重的,就让她现在你身边侍候着。我看你带的丫鬟不多,随后再让她们补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
又问轻柳:“让你给表姑娘备下的衣料、首饰可是备下了?”
轻柳点头,然后指着土炕上的几匹布料和一些锦盒道:“已经照夫人的吩咐备下了,因以前不知姑娘的尺寸和喜好,便没有贸然动手。如今姑娘既来了,那奴婢便带着小丫鬟们尽快赶出几身衣服来。”
韩夫人点点头:“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如今既让你伺候了表姑娘,可要一如既往的用心伺候才是。”
轻柳行了一礼:“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主子。”
韩夫人点点头,又说:“行了,天色也不早了,素姐儿你早些休息吧,简哥儿那边你不用挂心。”其他的几个姑娘也都跟着起身,沈湉说:“表妹快些休息吧,老太太平日里喜静,不喜欢小辈们太过打扰,因此每月除了初一,只有逢五的日子需要前去请安。明日是初八,表妹只管安心休息便是。”
方心素谢过表姐的提点,亲自行到院子门口,将舅妈和一众表姐妹送走。
小丫鬟早就已经烧好了热水备下,自有方心素的心腹丫鬟伺候着她洗漱沐浴。
除了丫鬟,方心素还带来了一个张嬷嬷,据说是方家的家生子,曾经服侍过方心素的祖母。此时,张嬷嬷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整理方心素的行礼物件。
方心素虽然穿着不慎华丽,可是以轻柳的眼光却能看的出她头上插的那支海棠花样的羊脂白玉簪价值不菲,与她手上的那支镯子应该是一套的。光泽温润,低调雅致。
想到此前侯府有人传言,方家早就没落了,方家表姑娘和表少爷都是来打秋风的,没必要讨好等等。轻柳在心里不由嗤笑:真是一群没见识的。
据她所知,方家虽子嗣单薄,但祖上也曾出过三品大员,是标准的官宦世家。方心素的曾祖、祖父都曾任过油水颇丰的地方官员,兼之方家子嗣单薄未曾分薄了家产,因此方家的家产颇为丰厚。她的父亲少时更是今上的伴读之一,外放之后,历任的官职都是油水极丰的地界。只是书香门第,一贯的是以古籍、字画为重,少有奢华、富贵的摆件,因此面上不显罢了。
方家大半的家私都已经运到了自家的祖宅,兄妹俩过来也不过带了些贴身用的东西。饶是如此,方心素一人的行李就有几十口大箱子。
房间里原本还有些空荡的博古架和书架,不一会的功夫已经是垒的满满当当的。一整座的黄花梨落地大书架竟然没有放下方心素的所有书籍,地上还有几个敞开的箱子里装满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