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界一战，天界失了祭祀大长老，剩下三位长老重伤修养，长老一派的弟子几乎只剩下了三成。
雪神族虽有折损，却远不及长老一派，雪依依想必也是借着这东风，好好扫除了一下内部的不和，总之，现在的天界算是同气连枝，倾向了雪依依。
沐凝淡淡瞥了一眼这耸入云霄的天山，红色身影匿入一片雪白之中，直冲雪神宫。
顺着雪依依的气息寻过去，沐凝很快混进她的宫殿，要找的人正坐在棋盘前，静静等候。
“看来银铃最后做了一件好事，未陌岛主。”雪依依微微一笑说道。
沐凝没有回答，走上前坐下，手捏住一枚棋子缓缓放下。
万年前，死灵岛还没有疫病的时候，她和雪依依经常会对弈，每次，她都是被堵死的一方。
雪依依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亲如姐妹。
死灵岛当时并没有岛主一职，就像一个国家，内部分崩四裂，小组织成群，强者专横暴戾，弱者人心惶惶。
她和雪依依从小就天赋异秉，两人相互依存，亲如姐妹，二十五岁时就已经有天皇阶四品左右的实力，两人一路扶强济弱，利用建立起来的威信，培养了一批跟随者，此后名声大噪，三年时间基本扫荡了死灵岛所有的大暴乱，深得人心。
后来岛民自发要求她担任岛主一职，雪依依便成为副岛主，陪伴她左右。
几十年感情，至少沐凝不曾假意过。
可是她不清楚在九辰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成为叛徒，为什么雪依依会代替她成为岛主，沐凝有太多疑惑。
“你下棋还是那么紧张。”
“你知道我一向都是这样的。”
雪依依摩挲着手里的棋子，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找我有什么事？”
“我需要千年狐妖的妖丹，鬼婆婆说你之前收养了一只狐妖。”沐凝单刀直入说道。
“的确，其实你和她也见过面了。”
手中棋子落定，继续道：“她就是我天界的圣女，流云。”
沐凝眉头轻轻挑起，手中的棋子被捏得粉碎。
流云，流云……
流云怎么会是狐妖……
沐凝忽然想起给她吃下狐妖的内丹的时候，流云曾问过内丹的来历，神色间明显有些不自然，那冥城中有个头牌歌姬，名为流歌，那天进入千夜幽的房间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如果流歌是狐妖，那流云，难道和流歌有什么关系？
沐凝乱了思绪，行棋便迷雾难清，立刻落了下风。
“你输了。”雪依依自信道，然而白棋未落，一枚黑棋先她一步落下。
“这一盘，从一开始我就赢了。”沐凝站起身，“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当上岛主。”
雪依依不紧不慢收拾好棋局，嘴角淡淡的笑意未减一丝一毫，能肯定的是，她对沐凝并没有敌意，甚至在沐凝营救千夜幽的时候，雪依依还有意替她拖延了时间。
“当时的银铃并没有和我一起去找白檀，她中途返回，说是不放心你，要回去九辰宫，实际上给了我错误的路线，自己先一步找到白檀，那个时候的白檀其实就在九辰宫附近一座山峰闭关。”
“银铃大概是偷偷监视你和夜笙，知道你们有了情意，于是在白檀出关后，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扬言夜笙要拿着宿灵珠与你私奔，白檀回到九辰宫，见你们两个郎情妾意，准备离开的时候，自然坚信不疑，与夜笙大打出手。”
说到这里，沐凝大概已经明白了，脑海中空缺的记忆慢慢被填补。
夜笙就是千夜幽，另一个冶灵师。而她和千夜幽当时其实是准备去死灵岛驱除疫病的，没想到恰好让白檀撞上。
白檀和千夜幽那场战斗，几乎毁灭了整个九辰宫，可谓是天崩地裂。
结果白檀被冰封，千夜幽被重创，死在她怀里。
想起那日的景象，沐凝脸色黯然，失去千夜幽那一刻，她就已经化为妖邪了。
当时她疯狂吸收着宿灵珠的能量，完全不顾外界，她只想得到力量，心中有声音在告诉自己，只有有了力量，才可以摧毁一切，从而保护一切！
银铃趁机想要取走宿灵珠，没想到雪依依居然回来了，雪依依力量胜过银铃太多，于是她便编造了一个谎言。
那就是，沐凝想要独占宿灵珠，没想到吸收的宿灵珠的力量之后失控，不仅杀了白檀，还杀了自己的爱人夜笙，这配上沐凝那鬼魅的模样，确实让人找不到任何漏洞。
于是，雪依依和银铃合理夺走了宿灵珠，回到死灵岛。
等到沐凝神智清醒过来，死灵岛已经被雪依依接管了，身受重伤，体内的力量又完全超出她的承受范围，没过几个时辰，她亦命丧黄泉。
“可是，后来宿灵珠到哪去了？”沐凝问。
“驱除完岛上的疫病后，我拿着宿灵珠回去解救白檀，并且还给了他。”雪依依回应道，沐凝知道，她并没有说谎。
毕竟宿灵珠蕴含的力量能扭转乾坤，普通人根本无法操控这股力量，更何况树大招风这个个道理，雪依依是绝对明白的。
“银铃隔了几天后就消失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多年后有幸又遇上白檀，得知，原来银铃不甘心，想回去偷宿灵珠，结果被困在九辰宫受刑。我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不过她曾回过一次天界，与大长老会面的时候，我一眼便认出她了。”
沐凝点点头，她不关心银铃是怎么逃出来的，此刻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你为什么能记得这些事？”
却不说千夜幽，他是冶灵师，能带着记忆重生，可是她和雪依依都是普通人，为什么还能记得万年以前发生的事？
对此，雪依依只解释一句，也许是因为吸收过宿灵珠的力量。
雪依依坦言自己曾想试着驾驭宿灵珠，不过最后还是识相的放弃了。
沐凝不禁开始担心，她吸收宿灵珠的力量，比雪依依要超出几倍，倘若那力量哪天失控了，又该如何做？
通登仙台的时候，除了九重，其它关卡的兽物，被她斩杀后，都入了她的饿腹，铲除银铃带来的弟子的时候，滚烫喷溅的血液令的她口干舌燥。
她，对血液有着极强的渴求。
并且不得不承认，吸食鲜血后，她在一点点变强。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沐凝都彻底了解了，起身欲走，雪依依却突然开口喊住她。
“未陌，我承认我也错了，成为岛主的那一刻，我确实是很欢喜。”
因此，就算她偶尔不自觉想要去怀疑银铃，她都会强压下那股不平的情绪，因为她想成为岛主，受万民敬仰。
沐凝没有回头，对于过去，她早就没有了太多感觉，唯一让她想要去回忆的，只有和千夜幽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血雨刷洗过后的紫云城，出奇的安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如今行人稀疏，平日里喜爱八卦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大概，那天的事给所有人都留下了一个噩梦。
而紫云逸这位新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面表示过什么。
沐凝换了一身衣裳，将一头红发盘起，掩藏在厚厚的黑色斗笠之下，这次进城，门口的守卫并没有做什么阻拦，就算觉得可疑，也懒得去多管，万一拦下的真是染沐凝，那还不得当场修炼圆满！
轻车熟路进到皇宫，沐凝来到长寿宫。
身形刚站稳，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一批暗卫，防备地盯着她，这些人，实力与那帮天界弟子相差无几。
沐凝无故吐了口气，或许是因为看到凝夜阁的姐妹被如此保护，心里少了分不安，但又多了分歉意。
“来者何人！”
“染沐凝。”
听到这名字，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揣测起她这话的真假。
沐凝摘下斗笠，见过她的人立马认了出来，作揖恭敬道：“下属顶撞了沐凝小姐，还请小姐降罪！”
众人齐齐下跪，那神色中有一点畏惧，有一点期待，还有一点不安。
沐凝见他们算是尽忠职守，不由来一阵欣慰，可惜魔界五千有弟子，如今只剩下个零头，其他弟子在三大国，倘若还未丧命，也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吧。
沐凝对他们虽说谈不上有感情，心里却留了十分遗憾。
“沐凝小姐，皇上吩咐我们，若是你来到这里，让你去御龙园一趟。”
年轻的男子领路走在前头，额角一丝冷汗滑下，沐凝能感受到他紊乱的气息和剧烈跳动的心脏，她有这么可怕吗？
当中有人一早就去通知了紫云逸，抵达御龙园时，紫云逸也正好来到，身后跟了一群人。
正是凝夜阁的姐妹们！
“陌离小姐！”
“陌离姐姐！”
十几人均是泪眼盈眶，尤其是殄姨，她简直憔悴得像换了一个人，可那眼中的疼惜，依旧没有变过。
没有惊讶于她的变化，只有因为喜悦和辛酸而落下的泪水，这群孩子只是盼到了亲人的回归，只求平安，不求其他。
沐凝面上生出几分苦涩，此刻对着她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