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了领火堂的盘口正厅,二人穿过那把大椅侧面的小门,白靖手中灯的灯芯已经彻底燃尽,他索性搬起一杆长明灯,用来照亮这间侧室。长明灯是由一根铁杆连接着三个烛台,十分沉重,白靖搬着它,只能一点点挪,根本抬不起来。
虞小楼的的心里还惦记着身后大厅里的那些玉器珍宝,金银首饰,那些财富加起来虽然算不上富可敌国,但要是自己得到了那些宝贝,也觉得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走到哪他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
可是转念一想,虞小楼便觉得有些丧气,却正是白靖的那番话,这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白家的。虞小楼心里打着算盘,这里这么多宝贝财富,他要是从白靖手里生抢,肯定是不可能的,要是打起来他肯定不是白靖的对手,要是带着这些东西跑,带少了自己不甘心,带多了便跑不动。
虞小楼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只能放弃这些玩意儿了,不由的发出一声哀号般的叹息来,然后无精打采的跟在白靖的后面。
侧室要比这地宫大厅小了一半,白靖用尽了力气把那盏长明灯挪到了侧室的正中间,呼呼的喘着气,举起手擦掉了额头的汗珠。整个侧室一下子亮堂起来,总算能看得清其中的模样。其中杂乱无章的摆放着各种的杂物,从虞小楼和白靖进来的地方起,就杂乱无章的摆放着书架,上面的书籍也散落一地,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连接在了一起。
原本就不大的侧室还摆满了杂物,便显得更加拥挤了。跃过拥挤的书架,二人能够看到在书架之后的另一个出口,便是通向另一件房间的路。
白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本书籍,心想着或许这里的书籍是有关这领火堂盘口的记载,更甚者或许记载着那一件招致灭门的秘宝。
“领火堂白氏族谱......”虞小楼也顺手捡起一本,念了念名字。
“这是你们家家谱哎!”虞小楼叫着白靖。
“都死完了,看这个有嘛用。”白靖头也没回,似乎对这本族谱一点兴趣也没有,虞小楼听得这句话,随手便将这本族谱扔回到地上,又捡起一本来。
“领火堂记事薄.......”虞小楼一字一字吃力的念着,他认得的字本来就不多,看到了还得好好想想才能念出来。
“年簿,不念薄!”白靖纠正着虞小楼的发音,然后把那本记事簿从虞小楼手上拿了过来,虞小楼不服气的瞪了一眼白靖,却也没说什么。
白靖翻动着记事簿,上面详细的记载了领火堂每一趟的活计,盗得什么宝,这宝贝有什么来历,何年何月,是领火堂哪一位所盗,都有着详详细细的记载。
上面多是先辈前人的名字,白靖也认不得谁是谁了,虞小楼凑上来一个脑袋,也要看看其中的内容,白靖正要翻页,却被虞小楼挡住,他倒是被其中一个奇案所吸引,便是先前那两尊白玉狮子的案子。
这一对儿白玉狮子之外,还有一对白玉老虎,都是汉朝留下的宝贝,都是陪葬品,就这么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期间也不知道遭了多少天灾人祸,原先的古墓经历了洪涝冲刷,土地撕裂,早就毁的不成样子,这两对白玉狮子和白玉老虎,也就从墓里变成了埋在了土里。
有这一位王氏农夫,世世代代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户,虽然从未发家致富,但也从来都不饿肚子。有一天他正在地里锄地,竟然就挖出了这一对白玉狮子和白玉老虎。这可乐坏了王氏,有了这两对白玉狮子和白玉老虎,他家理应从此不愁吃穿,可是这王氏就是偏爱这两对白玉狮子和白玉老虎,怎么都不肯卖,把他摆在家里那破茅屋里,整日盯着它,生怕有人给偷了。
自此这王氏地也不种了,着了魔一样的盯着白玉狮子和白玉老虎,家里的米缸眼看见底了,他也不为所动。这可急坏了他的妻子,他妻子便放出话去,谁要是能让这王氏老老实实种地,她就把这两对宝贝送谁,这王氏的妻子本就是个乡野村民,只知道要活命就得要吃饭,哪里有眼力欣赏这两对宝贝。
白家的先祖听说了这事儿,就动了心思,可是这两对白玉狮子和白玉老虎成天就在这王氏的眼皮子地下,他要怎么取走呢。最后这白家先祖心里生出个计策来,可是这计策凭他一个不行,还得找个帮手,这帮手就是盗门的另一支,点金堂的龙头,潘家。
点金一行是天下所有盗墓贼的总称,其下的分支就数不胜数,按地域分则有南北两排,按手段分又分为摸金、发丘、搬山、卸岭四类,而潘家,就是当时盗墓流派里,最大的那一只,自然也是点金堂的龙头。
而白家先祖想出的计策,就是要这点金堂,从几里外的地里,打一条地道,直通那王氏家里,而尽头一分不差一分不多的就正好在那白玉狮子和白玉老虎的正下方。这底下的地挖空,这两件宝贝一掉下来,就有网子接住,然后顺着地道的另一边跑去,先前挖好的来路,则放下流沙掩埋,想追都没法去追。
得手之后,这一对白玉老虎归了潘家,而白家得到了白玉狮子,两家也以此为信物,只要带着此物,寻得对方后,定要鼎力相助。
“你丫看看!你拿着这对狮子去找那个什么潘家,人指不定还能帮你丫呢!”虞小楼一手指着记事簿,一边骂着白靖,白靖倒是没想到白家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世交,他默默把那卷记事簿收在怀里,迈步朝着下间房走去。
房门口闭着两扇石门,石门上用朱砂写着几个字。白靖把那长明灯挪近了些,好看见这门上的字。
“非我白家人者,不可入内!一意孤行者,性命难全!”
虞小楼看清了门上的字,倒抽了一口凉气,拍了拍白靖的肩膀。
“这地儿我还是不进了,万一里面有机关呢。什么乱箭,巨石的玩意儿,太吓人了!”虞小楼摇了摇头。
“这地方我也没来过,和你也没区别,要是真有机关,咱俩就一起完蛋!”白靖一只手抓住虞小楼,一只手推开了石门。
虞小楼没想到白靖会把他生拉硬拽进去,若是没叫人抓住他还能跑一跑,可是已经被白靖抓在手里,他可没有白靖的力气,怎么也挣脱不了,只好不停的谩骂着。
“你放开你爷爷我!你哥杀千刀的不要命的兔崽子,你丫想死你虞小爷还没活够呢!你放开!放开!”
“你丫聋了怎么着啊!”
“哎哟....白大爷您想死你就自个儿上啊,别拉着我啊!”
“王八蛋嘿!你丫松手!你再不松手我咬人了!我可有病!”
白靖理也不理虞小楼,一个劲儿的拉着他往里走,走了约莫有七八步,瞧着也没什么动静,虞小楼才渐渐的安静下来,身子也不再挣扎,白靖这才也慢慢的松开了手。白靖的目光全都被房顶的东西吸引住,这东西散发着亮光,熟悉的亮光。
房顶挂着的正是他们白家的八宝玲珑灯。
整个房间都被这八宝玲珑灯照亮,灯芯一燃起来,这八宝玲珑灯正如白靖所说的那样,一旦点亮了,八个面会自动转起来,八个面上的小人儿也会随之动起来似的,如活了一般,虞小楼顺着白靖的目光看着这八宝玲珑灯,看呆了眼。
“这玩意儿,这么神呐!”虞小楼不禁感叹着。
白靖的目光却变的柔和起来,他望着这灯,放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回到了每年的八月十五,爹会带着他逛花灯会,给他买月饼,带他赏月。可是他的思绪很快又到了四年前的八月十五,满地的尸体,从面前划过的刀刃,惨叫和血液的腥气划破了夜空。白靖恍过神来,眼神又变回了那个倔强,坚毅的少年。他望了望这这间房间,除了这盏灯笼,什么都没有,前方出口样的地方,被一堵石墙挡住。
“怎么把这玩意儿取下来?”虞小楼问道白靖,白靖摇了摇头。
虞小楼绕着这灯笼看了看,这灯笼的正上方,有一个小小的锁扣,扣着那屋顶,恰好勾在一起,虞小楼向后退了几步,朝着墙跑过去,蹬腿而上,眼看就要蹿到墙顶的时候,右腿使力一蹬,身子一转,一回神一扭要,如同流风回雪,伸手就摘得那灯笼,右手稍稍用劲就扭开了那锁扣,虞小楼面露笑容,神情正得意。
就是这个时候,白靖大喊了一声
“小心!”
虞小楼只听见咻的一声,从两边的墙壁缝隙里,射出两支飞箭,虞小楼侧身躲过一支,整个人却失去了重心,整个人眼看就要摔下去,那另一支箭也直奔着他的眉心而来,眼看只差毫厘的地步,箭却停在了空中。
原来是白靖箭步冲上去,伸出两指夹住了那支飞箭。白靖的手劲儿之大,竟然就在一瞬间夹住了飞箭不说,还将其夹断。
虞小楼摔在地上,好在灯笼还提在手中,他站起身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把那灯笼放在地上。轰隆一声,身后原本是石门的地方,降下来一道石墙。
“躲过一劫又来一劫!我就说我不能跟你丫的进来,你看看现在叫怎么回事啊,被困在这里!”
“我要是饿死了我第一个找你!不对,我死了你丫也活不了了,大家都跟这儿困着!”
“老天爷啊,我这外面还有如花似玉的小妮子等着我,北平还有我的俩兄弟等着我,您可行行好放过我啊!”
“闭嘴!”虞小楼一个劲儿的念道着,惹得白靖心烦意乱。
“嘿!你丫还有脸叫我闭嘴!”虞小楼倒是不乐意了,他能落到这一步,还不都是怪白靖将他生拉硬拽进来。
白靖没有心思在搭理虞小楼,他仔细端详着这八宝玲珑灯,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唯独剩下这八宝玲珑灯,要是有什么机密,那也肯定就在这里面。可是这灯他从小看到大,他也没觉着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
虞小楼自然不懂这些东西了,他坐在八宝玲珑灯的另一边,用手指不停的拨动着这八个面上的画,看着画上的人物,倒觉得十分有趣。
“哎!这不是那个大头娃娃空空儿吗!”虞小楼指着一副画上的人喊道白靖,白靖把画转过来看着,确实是先前壁画上的空空儿的形象。
“那你说其余的七个是谁呢?”虞小楼仍在琢磨着,白靖的脑袋里却冒出了那首念念都要他背一遍的儿歌。
“公子美人鲁班爷,南有道士北有仙。
红裳里面猜不透,伸手只收买命钱。
靠山吃水有个家,举火摸金路难回。
我辈天下千千万,俯首只拜空空爷。”
白靖念出这首儿歌,虞小楼听着听着也琢磨出点门道来,他听着儿歌里的这些话,看着灯笼上的人物,激动的指着那些人物叫出了声。
“哎哎哎!你看啊,公子!在这儿,美人在这儿!”虞小楼指着。
“这个拿着锤子和凿子的老头是鲁班爷,那边那个举个幡的是道士!那哥好像跳舞的是仙。”白靖也跟着虞小楼说着。
“红裳的是这个,那个拿刀的是收买命钱的,再加上空空儿,刚好八个!”虞小楼也接一句,二人都很激动,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八个!正好是外八行的八个。”白靖说着,虞小楼不解的摇摇头,这外八行,他也只听得千门,盗门,红手绢三行,其余五行他一无所知。
白靖撇了撇嘴,像虞小楼解释道。
儿歌中所提的公子正是千门之首,号千门公子,鲁班爷自然指的机关门的祖师爷。南有道士北有仙,指的是南方方赶尸道人组成的蛊门和北方跳大神的神调门。红裳虞小楼是知道的,红手绢的祖师爷红衣女是也,这买命钱说的是全是杀手的索命门。至于最后四句,说的正是盗门的走山、采水、领火、点金四个堂和那盗门之祖,空空儿。
如今白靖几乎可以确定这八宝玲珑灯里必然藏着秘密,却不知道要如何打开,他把耳朵贴在了八宝玲珑灯的外面,细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细微的齿轮转动声传入白靖的耳朵,一声、两声、三声、四声、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惹得白靖没法静下心来。他使的这是白家的才会的秘技,叫做听穴,全凭一只耳朵就可以听到锁芯的转动,来确定如何打开这锁。
可是这八宝玲珑灯不仅连个锁眼都找不到,其中锁芯的动静也是乱七八糟的,根本听不出个头绪来。
虞小楼靠在石墙上,放着白靖自己在那研究,忽然他觉着地板有些震动,他狐疑的把两手轻轻放在地上,的确感受到了震动,他的神情转而变得严肃起来。虞小楼轻手轻脚的站起来,轻声呼唤着白靖。
他还未出声,白靖似乎早有预料般的转过头,他的神色比虞小楼的还难看,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麻烦似的。
“有人来了!”虞小楼先开了口,白靖讶异的看着虞小楼。他这幅神情让虞小楼心情掉进了冰窟窿。
白靖的愁容如果不是因为和他一样知道有人过来的话,那就是还有别的麻烦事了。
“恐怕是跟着我们来的,离这堵石墙不远了。”虞小楼轻声的说这话,生怕被听到,白靖长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
“这灯笼里,有八个一线天锁,锁锁相扣,一时半会我打不开。”
白靖和虞小楼面面相觑,两个人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神情都如临大敌般的严肃,再也没有一丝一毫斗气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