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华天大酒店408号房内,张扬叉着腰朝着电话吼道:“刀疤,东西买好了没有?你还要多久才回来?”
“催命啊你!急毛线,快了,我在楼下,一会就上来了,先挂了。嘟嘟…”
得知刘海波马上就会上来,张扬放下手机,目光看向浴室。
浴室里水声连绵起伏,张扬带回来的孩子正在里面洗澡。
柳欣婷坐在张扬身旁,看着张扬一根一根烟不间断的抽,她心疼道:“别抽了,对你身体不好。”
张扬点点头,掐灭香烟,而于此同时,房门“咔”的响了一下,刘海波拿着一大包东西走了进来。
“咯,你要我买的东西都在这。”
刘海波说完后,看向张扬,眼色有意无意的撇向柳欣婷,问道:“黑羊,不为我介绍介绍?”
柳欣婷对着刘海波点头笑了笑,没有因为刘海波脸上可怖的伤痕而拒人千里之外,而张扬则是没好气的哼道:“明知故问!”
而后,他从包里翻出一套崭新的童装走到浴室,轻轻扣了下门,道:“孩子,哥给你买了一套衣服,你拿进去,一会换上。”
浴室里面的水花声突然戛然而止,厕所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白嫩干瘦如竹节的小手伸了出来,张扬目光一凝,小手上块块或红或紫或黑的淤青触目惊心,让张扬对这个可怜的孩子同情心更盛。
张扬沉默着将手中的衣物放到小手上,随后,默默回到了沙发上。
“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刚刚你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刘海波问道。
于是,张扬和柳欣婷你一言我一句的阐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而刘海波听完前因后果之后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天道:“妈的,王八蛋!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真是比畜生还不如!”
“咔嚓!”
厕所门突然毫无预兆的打开,张扬和柳欣婷急忙扭头看去,而刘海波也停止了谩骂,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略显拘谨的孩子。
孩子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身上的污秽已经洗干净,露出一张白净而清秀的脸庞,此时正瞪大了一对如宝石般灿烂的大眼,紧张的看向面前的三人。
“孩子,快过来,桌上有吃的,快吃吧。”
柳欣婷从塑料袋里倒出一大堆食品,心疼的对着孩子说道。
而孩子一看到桌子上玲琅满目的吃的立刻两眼放光,他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张扬等人近前,快速的拿起来一个苹果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小心别噎着。”
孩子的吃相很难看,让人不敢恭维,他拼命啃着手中的苹果,嘴巴鼓鼓囊囊,嚼得汁水四溅,就跟饿死鬼投胎般,但是却没人能笑得出来。
苹果很快就被眼前的孩子吃完了,就连果核都未曾放过。吃完了苹果之后,他又抓起桌上的盒饭,也不用筷子,直接伸出小手抓起一把米饭就往嘴中塞去。
刘海波面色复杂的递过去一双筷子,他也不去接,依然我行我素,吃得满手满脸都是油污。
不一会儿,一盒满满当当的盒饭便见了底。
看到他终于吃饱喝足后,柳欣婷拿起一条毛巾温柔的帮他擦拭脸上和手上的油渍,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孩子迷茫无措的仰起一颗小脑袋,发出稚嫩的童声:“我…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
“你叫自己的名字和年龄都不知道?”
柳欣婷讶然,而孩子则是木纳的机械般点了点头,刘海波好奇的问道:“你父母呢?”
“死了,死了很久了。”
这次孩子给出了个肯定的回答,他的眼睛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对死去多时的父母充满了无尽的思念。
或许是感到面前的几人对自己很和善,不会伤害自己,孩子打开了话匣子:“我的老家在汶川,08年的时候我才几岁,那次的地震震垮了我家,爸爸妈妈为了保护我,被石头给砸死了,我不知道自己被困在地下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他泪流满面,接着说道:“后来,我被外婆接到了邵阳。外婆在世时,舅舅舅妈就天天吵着要什么银行保险赔偿款,他们天天闹,天天吵,后来,外婆死后,他们就打我,骂我,骂我扫把星,克爹克娘,还不给我饭吃,我实在受不了了,就一个人偷偷的跑了出来。”
“畜生!连自己亲妹妹的孩子都可以这样对待,这他娘的还算是人吗?!”
刘海波愤怒的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杯烟灰缸都跳了三跳,柳欣婷白了他一眼,道:“你别吓着孩子。”
刘海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动作实在太大了,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这人一听到不平的事情绪就容易激动,下次我注意。”
柳欣婷不置可否,对着孩子说道:“那后来呢?你是怎么从邵阳跑到长沙来的?”
“长沙?”
孩子迷茫的眨巴了一下大眼,反应过来是自己现在所处的城市后,他哽咽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这里,我从外婆家跑出来以后,就一直流浪,渴了我就去河边喝水,饿了我就到垃圾堆里翻东西吃,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过了几年,我不知不觉的就跑到了这。”
“和你当初多么相似啊!”刘海波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今天格外沉默的张扬。
柳欣婷对刘海波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感到莫名其妙,她看了一眼张扬,眸子闪动明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一直沉默寡言的张扬突然开口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柳欣婷二人愕然,孩子也是一脸吃惊之色,不明白眼前这位好心的大哥哥为什么要自己脱衣服,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听话的将身上的衣物除去。
“啊!”
孩子一将衣物脱下,柳欣婷就惊呼出声,吃惊的伸出了玉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刘海波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精彩,惊愕得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来。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张扬长叹,看着孩子胸前布满的一道道淤青他心中滋味难名,之前他便猜到了这孩子身上肯定会有伤,而刚才拿衣服给孩子的时候,张扬看到孩子手臂上的伤痕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这世上的人有好有坏,一个孩子在外颠沛流离,过着乞丐一般的生活,总会接触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而社会上脾气暴躁的人不在少数。
设想一下,这孩子饿到发疯,没东西吃的时候会怎样?偷是绝对的!因为不偷没东西吃会被活活给饿死!
而像今天一样碰上那种蛮横无理的人的几率绝对会有,这孩子漂泊在外肯定挨过不少打骂,故此看到孩子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淤青时,张扬并不感到吃惊,但他还是为这孩子不幸的命运感到悲哀。
张扬感到内心之中泛出一阵酸水,这孩子才多大啊,看上去最多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可是却遭受到了那么多的坎坷和不幸,让人唏嘘不已。
“过来。”
张扬抛开脑中的浑沌,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盒棉签和药酒,将棉签沾湿,对着孩子身上乌黑、青紫、红肿的伤疤上擦拭,他擦得很细心,很认真,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确认再无遗漏之后,他才罢手。
“这些药品你先拿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帮你把腰部以下再擦拭一次。”
孩子点点头,眼中泛出泪花,感激道:“谢谢大哥哥,谢谢姐姐,谢谢你们,呜呜。”
“好了,别哭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张扬温柔的抚摸着孩子的头,替他把衣服穿上,心中百感交集。
“对了,张阳,你后背不是受了伤吗,我给你上药。”
柳欣婷突然想到这茬,从塑料袋里翻出药品,眸子中充满担忧的看向张扬。
张扬摇了摇头,道:“婷婷,不必了,一会儿我让刀疤给我上药。”
其实,张扬是怕将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呈现出来吓到柳欣婷,他对这个女人很在乎,不想让她看见更多自己不光彩的一面,而柳欣婷想了想,也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孩子,你既然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的名字了,我帮你想个名字好不好?”张扬调转头来对着眼前的可怜孩子说道。
孩子点点头,大眼扑闪,欣然应允道:“好!”
张扬皱眉思索片刻,随后他目光炯炯,舒展眉头。
“以后你就叫阳光,充满希望、将光辉洒满大地的阳光!”
嘹亮高昂的声音充斥在整个房间内,回响在所有人的耳畔,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