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终于来到。
国州夏神城,家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太子迎娶尚书府之女洛水溪,皇帝下令天下大赦。
四方来贺,百官齐集。
钟鼓轰鸣,百乐齐响。天光放晴,好似也知道人间这喜事似的,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照耀着大地,金光所致,天地欢颜。
普天同庆,一家独悲。
尚书府。
虽说嫁女理应面带喜色,算是祝福!但是尚书府,却没有一个人能高兴的起来。
“此去一别,生死两难说,水儿,你保重啊!”曲梦柔泪眼望着洛水溪道。
“水儿,是洛家委屈你了,为父不配为人呐!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洛娄杰悲痛道。
“父亲,母亲,这是女儿自己的决定。你们不必自责!”洛水溪安慰道。
“老爷,夫人,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欣儿小跑回来对几人道。
时辰巳至,礼炮奏响,号角长鸣。
“吉时已到,迎太子妃入宫。”太*的老太监大声喝道。
洛水溪从尚书府缓缓走出,有悲伤,没有欣喜,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她穿上红色的嫁衣,数十里的红妆,血色的裙摆被裁制成无数皱褶的裙子。一层轻纱柔柔的给褶皱裙上蒙上一层薄雾。袖口参差不齐的蕾丝花边更显柔美。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从肩头上向下螺旋点缀的花藤上朵朵红色的玫瑰,剪裁得体的婚纱,蓬起的裙摆,让她如同云间的公主,优雅而华丽。
玉环玉胭脂,两眼宵金透,行人停步。仙女谁家,怎生如此。
单是身材,单是红装,所有人都侧目而视。
你嫁衣如火灼伤了天涯,从此残阳烙我心上如朱砂,牵手一回,终身无怨,年复往、花开花露,君子已去,佳人还在。切把断肠歌去,无法形容,两情生死难相随。
穿着红衣的女子,总带着一丝凄美,哪怕是局外人的白浪,也只能感受到凄美。
夏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玉容寂寞泪澜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洛水溪在欣儿的搀扶下毫无表情地入轿,而后鞭炮起,号角声起,吹奏的是幸福之乐。
没有人能看到洛水溪红盖头低下的泪痕,除了白浪和虚主大人。
波澜不惊,女人,最可怕的便是波澜不惊。
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寒风卷着花香刺得她头直晕,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
道路被红色的地毯铺成,从尚书府到太*。
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万民朝拜。
在万人瞩目中,迎亲队伍晃晃悠悠地到达太*。
金碧辉煌的王宫,更加*肃穆。
金色大柱上墨龙飞舞,几乎临空而出,君临天下,势不可挡。
墨色大柱上凤凰齐飞,栩栩如生,盘旋其上,傲视苍生。
白浪此刻到了这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梦泽城所见是多么狭隘,眼前景象才是真正的夺天地之造化,如此浩大的宫殿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给人一种压迫感,似在像他宣召着它所代表的至高的权威。
四周街道与凡间无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宫门上,两个红色的囍字格外醒目,妖艳般的红。
宫门前的台阶上,一个男子一身新郎服,显得极为春风得意。
这便是太子夏滐。
若娶平常女子,夏滐没必要如此,但是洛水溪的美,已经完全的刻在他心里。
不至于真爱,但洛水溪或许待遇能比别人好点,但是在变态面前,谁又说的清楚呢?
夏滐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头上带着朱纱帽,身上穿的是红色的袍子,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依旧如前世般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如此俊郎青年,却无人敢视,他的恶名,谁人敢惹。
若非对女子极为凶残,夏滐想必是诸夏大陆任何女子都梦寐以求的良人。
可事实上,谁人敢嫁之?
“落轿,太子领太子妃入太*。”
而后,太子便领着洛水溪缓缓地走入太*。
至此,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亲迎,六礼在太子的强扭下有条不紊地完成。
没有人会真心祝福,只有人同情或者惋惜。
婚宴上太子与洛水溪给群臣百官纷纷敬酒,听着众人虚伪地恭喜道贺,洛水溪只觉得心中剧痛。
洛家只来了一人,尚书大人洛娄杰。
当两人为他敬酒时,洛娄杰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仿佛看到了洛水溪盖头下的泪痕。
没有说话,洛娄杰接过酒缸,一饮而尽,很快便酒醉,只好请退,太子笑着答应。
酒足饭饱,宾客退去。
太子缓步走向新房,而洛水溪早已经被送去哪里。
洞房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东暖阁为敞两间,东面靠北墙为皇帝宝座,右手边有象征吉祥如意的玉如意一柄。前檐通连大炕一座,炕两边为紫檀雕龙凤,炕几上有瓷瓶、宝器等陈设,炕前左边长几上陈设一对双喜桌灯。东暖阁内西北角安放龙凤喜床,喜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大炕褥,床上用品有明黄缎和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其图案优美,绣工精细,富贵无比。床里墙上挂有一幅喜庆对联,正中是一幅牡丹花卉图,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
略微昏暗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居然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竟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点点红烛把新房照得如梦般香艳……
“嗒嗒嗒。”
夏滐的脚步由远而近,洛水溪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小美人,今晚,你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夏滐放肆大笑道。
他把洛水溪头上那张盖头帕一挑,把它搭在床檐上。一阵粉香往他的鼻端扑来。他抬起眼睛偷偷地看了新娘一眼,他的心怦怦地跳动。
他如此近距离的看着洛水溪,他的眼前出现一些摇晃的珠串和一张粉脸,显得朦胧而又神秘。
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少女的清香,神奇的是对于眼前这个韶颜雅容的女子,他竟然没有任何原始的冲动,没有半点将这个女子压在身下蹂躏的想法。
翩若轻云出岫,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夏滐不禁看呆了。
只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
一把明光闪闪的尖刀,由洛水溪的红色长袖中快速飞出。
洛水溪的芊芊玉手紧握着尖刀便向夏滐刺去。
尖刀在充满烛光的房间里栩栩生风,烛光摇曳刀光生寒。
噗嗤一声。
一股鲜血飞溅而出,几滴鲜血打在了洛水溪的脸上,极为妖异。
洛水溪的眼中闪过忧虑、悲痛、解脱。
“啊!你……贱人……”夏滐虚弱道,然后倒在血泊之中。
太子永远不会想到自己是这样死的!因为一个女人死去,被一个女人杀死!
他只看到了洛水溪惊为天人的容颜,却忽视了她强大的修为。
洛水溪的修为,莫说他以前的所有妃子,就连他自己都差了一截。
他死的其实不冤。
色字头上一把刀,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所有人都不能避免。
鲜血在两人的红色衣服上漫延,分不清是衣服的红还是鲜血的红。
洛水溪面无表情地看着死去的太子,眼神空洞,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年,那月,那日,那时,那地,那人,那景,那话,那一幕,一遍又一遍地在洛水溪的脑海中上演。
红尘攘攘,她只倾一人心,若水三千,她只取一瓢饮。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奈何花开,轻风等我。
洛水溪不后悔自己的所做所为,因为他爱她,她也爱她。
尖刀划过美人的玉臂,鲜血一滴又一滴的渗出,染透了红袍,染红了地板。
洛水溪仿佛看到了云轻风的笑容,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也倒在血泊中,红装妖娆。
太*异常的静,没有一丝声音,冷冽,阴森。
太子提前已经打过招呼,洞房花烛夜,不许任何人打搅,宫女太监全被赶了出去。
太*空无一人,没有人知道太子自己被杀死,太子妃已经自裁,红色烛光里,红床,红幕,红衣人。
太*很静,更准确的说是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