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唐大舟会有这种感觉,没多久,见到了吴迪的赵德仁书记,也有了面对的不是一个稚嫩学生,而是一个成年智者的这种感觉。
吴迪既没有初见官员的那种拘谨,又没有少年得志的那种张狂,而是行为举止不亢不卑、落落大方。很快,赵德仁就在内心里先点了一个赞。
吴迪在西方学习神术有成之后,短暂地担任过光明神殿的首席大神官。曾经为光明神忽悠出来成千上万的信徒,那忽悠的本领要是自认第二的话,估计没人敢称第一。
见赵德仁在打量他,吴大忽悠先把恭维的场面话送上:“久仰赵书记大名,如雷贯耳啊!”
这句江湖味道十足的开场白让赵德仁不禁一乐,原本绷着的架子不由的有些松懈。他也半开玩笑地回道:“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也不是你们学校的校长,你一个学生,整日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这‘久仰’二字从何而来?”
这个小小难题根本难不倒吴大忽悠,吴迪正色道:“赵书记岂不闻东林书院里的那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虽然身为一介书生,但也会时常关心社会时政。赵书记给老百姓办了那么多好事,在外面人人传颂、有口皆碑,我就算堵住耳朵,也都能听到,自然谈的上‘久仰’二字。”
他见赵德仁微微点头,便继续说道:“我辈莘莘学子,若是只会埋头学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而无法解决实际问题,对书本以外的事情漠不关心,那样的‘好’学生除了会考试会拿分之外什么都不会了。就算上了大学,读了博士,也只是自认为高人一等,而实际上,那样的人脱离社会实践,一知半解,自以为是,非常任性,缺乏对事物的客观实际分析判断,容易理想式自我冲动,是造成社会不稳定的因素之一。”
赵德仁轻噫了一声,略带诧异地说道:“没想到吴迪同学还是一个重视社会实践、反对唯分数论的学生啊。那你说说,学生在学校好好学习,等到毕业了以后一样可以投入社会,进行实践,补全实践认知能力,这又有何不可呢?”
吴迪正襟危坐,侃侃而谈:“同样的事情,对不同年龄的人造成的影响是不同的。虽然学生毕业后出了校园也可参加社会实践补全自身的短板,但对于一些有时效性的实践感悟,错过了是很难进行弥补的。参加过社会实践的青少年人,对人性社会的看法会更全面,容易养成务实的行为做法,不好高骛远、不狂妄自大、知难明理,对成年后的为人道德,做事心态,都会有很大的好处。”
赵德仁笑了,“吴迪同学年纪不大,但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这样很好。而且,你说的没错,对于高分低能的唯分数论我也是持反对意见的。”
吴迪跟这位初次见面的市委领导一点儿都不生分,他嘿嘿一笑,说:“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嘛,哈哈。”
赵德仁也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作为市委一把手,除了和家人之外,他从来没有这么放松地和人聊过天。此时心情爽朗,工作的压力也暂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吴迪继续忽悠:“不但我们学生听说过赵书记的名字,您在西面几个县里简直成了神一样的存在了,上至花甲老人,下到垂髫小儿,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
赵德仁“哦”了一声,问道:“是吗?为什么?”
吴迪说:“为什么?当然是您扶贫扶的好啊!给村里都通上了自来水,单单就这一件事,哪家哪户不感谢您啊,况且您在三农扶贫方面投入的精力,和取得的成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赵德仁习惯性地谦虚道:“哪里哪里,有资金投入的话,换成谁也能干好扶贫这个活。”
吴迪却摇头晃脑地反驳道:“非也非也,扶贫可不是送钱这么简单的事。赵书记这么注重解决农村贫困现状,自然知道有些地方的人穷,就是因为懒。政府发的粮食种子转脸就换酒喝了,发的进口澳洲种羊转脸就被杀了当下酒菜。扶贫组一走就把赠给他们的衣服卖掉换钱来吃喝,或者干脆要求扶贫组直接给钱。有的地方连政府给钱都懒得下山去邮局领汇款,自己在那里喝酒赌博,叫扶贫志愿者们下山帮他们领钱……”
这一席话说的赵德仁书记不住地点头,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是个有抱负的人,想着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可是真正干起实事来,才知道很多事知易行难,其中之苦真是一言难尽。就为了让贫困县里的人民富裕起来,赵德仁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艰辛,然而效果却仍然不是那么如意。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吴迪啊吴迪,你小小年纪,为什么就那么能理解我的心呢!
吴迪见赵德仁连连点头,知道已经忽悠出了些效果,起码赵德仁在内心深处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同道中人。
他又继续忽悠:“我以前只在学校读书,没有真真正正走出去看看社会的时候,贫困只存在于我的想象里。无非就是吃不饱、穿不暖、房子简陋,夏天漏雨、冬天漏风而已。政府给他们拨钱,解决吃穿和居住条件不就解决了嘛。或者扶贫工作更进一步,既授之以鱼又授之以渔,教他们种大棚、搞养殖,让他们自己逐步不再依赖政府拨款,而是越来越富,挺简单的事儿。”
“但后来,我真正进入了几次深山,和贫困的山民们接触的多了,就体会到了他们固然是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愿意把家里过年用的肉拿出来招待客人。但实际上,贫穷积累了多年之后,早已不是物质上的问题,而是贫穷已经彻底固化在了思想里,成为一种绝望,一种麻木。”
“他们从来没有接受过教育,他们放眼四周,根本看不到勤劳的示范作用,也无法感受到把娃送到几十里远外的小学读书有什么好处。他们一个字都不认识,甚至连‘搞养殖买个猪仔,辛勤照顾,五六个月之后投入就有了产出’这种简单的规划都无法理解。”
赵德仁接口道:“所以说,难哪!”
……
一个小时过去了,午饭时间到了,唐大舟在赵书记办公室外间走来走去,等的心焦。他有心提醒一下赵书记,又怕打扰到了书记的谈兴。又过了一会儿,头脑里的行政智慧让他做出了决定,到市委的餐厅按赵书记的饮食爱好打包了三份最好的套餐带了回来。
直到唐大舟敲门进来,建议三个人趁热吃饭,赵德仁和吴大忽悠还依旧是谈的有滋有味,忘记了时间。
饭后,唐大舟收拾走了桌上的餐盒,又回来给赵德仁和吴迪沏上茶,正要出去,赵德仁说:“大舟,你也在这里听听,我们一上午都没来得及说正事,一直闲聊了。”
唐大舟便拉过一把会客椅,坐在了吴迪下首的位置,心想:“跟着赵书记两年多了,他视时间如生命,谈话简明扼要,办事雷厉风行,这是第一次见他在办公室和一个人闲聊了这么久,这个吴迪可真是不简单,我家唐骏能遇到这样的同学,也是一个福缘,回头得告诉他以后要与吴迪走的近一些。”
赵德仁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开始说起正题:“吴迪同学,听说你在学校里销售一种叫做宁神香的宝贝?”
吴迪心头微微一动,自己在校园里卖卖香,挣个十来万小钱,居然惊动了市委书记?他心思一转,就猜到了原因,八成是唐大舟从唐骏那里知道的。不过也无所谓,自己一不偷二不抢,钱都是劳动所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是有这么个东西,能补充精力和体力,要按功效来说的话,我卖的并不算贵。”
赵德仁说:“补充精力、减少睡眠,等于变相地回收了时间,这是用多少钱都难以衡量的,怎么卖都不能说贵。”他先对宁神香表示了认可,然后问道:“这宁神香是你制作的?”
吴迪说:“是的。”
赵德仁试探地问:“有没有想过扩大规模,比如说和制药厂合作,你提供配方和技术支持,把宁神香以一种药品的形式推广出去,你从销售收入里分成。卖的越多,你挣的也就越多。”
他见吴迪没有说话,继续说道:“以药厂的规模和宣传攻势,再加上神奇的效果,一年十亿的利润并不困难,就算五五分成,你也能拿到数亿的回报,迅速成为亿万富豪。同时咱们白水市也会有一个能在全国、甚至全世界打响名号的药品,可以拉动全市经济,再加上对GDP的贡献、对国家税收的贡献,这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吴迪也听的心潮澎湃,一年就成为亿万富翁,这个蓝图非常诱人。他也对赵德仁说出了关键点:“宁神香是很难利用工厂里的流水线进行生产的,它需要手工制作,而且只有我自己有着制作宁神香的能力。”
赵德仁并不十分相信吴迪提出的这个理由,他以为是饼画的不够大,便继续加码诱惑道:“我知道,这样的分成方案对你是有些吃亏。咱们还有其他的方案,比如你以配方和技术入股一个药厂。这样的话,药厂里有了你的股份,不光是宁神香这一种药,它销售的任何一种药品得到的利润里都有你的分红。要不是你不满18周岁,不能担任企业法人代表,你甚至可以自己注册一家制药公司,我代表地方政府给你全面的支持,包括注册、审批、贷款、场地、建设……你放心,在白水市,没人敢刁难你,一切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