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禾的脾气算不上好,能够让她一直和颜悦色的人,估计只有寥寥几人,一般知道戚禾名号的人,都不会不理智的选择招惹她。
在她少时,有次她与父亲入宫参加国宴,与当时比较受宠公主发生了矛盾。
那个公主觉得国宴太过无聊,便偷偷溜了出去,与出来找茅房的戚禾撞在了一起,两人都不愿意道歉,于是,两人相约到一个地方“解决”问题。
两个人来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戚禾瞅了瞅四周都没有人,便开始说那公主,从眉毛到鼻子,从长相到穿着通通说了一个遍,直把那公主说的一愣一愣的。
最后哭着跑了,去找她的母妃打小报告,可在当年,戚将军刚打了胜战班师回朝,自然不能在这风口浪尖处给功臣惩罚。还算聪明的娘娘,权衡利弊后安抚好女儿,让她尽量忘了这件事。
后来,戚禾回去也没有告诉她的爹娘。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从那之后,那个小公主每次见到她都很害怕,而她也大度的没有再去招惹那个小公主。
而今天,郑筝儿装作温柔的提醒,实际是暗藏在话语里的嘲讽,彻底惹怒了戚禾,再也顾不得什么,戚禾淡淡的开口。
“我与简相与邻居数十年,平日里没事我就会过来与他聊聊天,简府里的人都认识我,我府里的人也知道如果我没在府里就是去了简府。所有人都知道的,我有什么好隐藏的,我可不是偷偷摸摸想要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人,你说是吧?”想着郑筝儿半夜来找简相与,甚至还喂他吃东西,戚禾的心里简直就不能忍,说话也毫不留情。
直把郑筝儿说的没有脸面,可她又不能反驳什么,从小她的母亲便教她,女人要温婉才能讨男人的欢心。
而她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自我修炼中,自成了一派,原本单纯的小姑娘,心思也越来越重。
重到别人都能一眼看穿她内心所期望的东西她却还浑不自知。
“郑姑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见郑筝儿不说话,只是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像是变脸一般,她就忍不住想要开口挑衅。
“嗯……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我……我先走了……戚姑娘请……请自便……”郑筝儿停停顿顿的把话说完,担心戚禾再说出些什么不得了的话,她转身慌忙的离开,连简相与都没有来得及打招呼。
“你别走啊,你不是要跟我探讨探讨吗?”看着郑筝儿落荒而逃的背影,戚禾在心里冷哼一声,最讨厌这种道貌岸然的人了。其实一个女孩她是不屑于欺负的,可是她竟然惦记简相与!叔可忍婶不可忍,这口气她当然要大大的释放出来啊,果然,释放后就是要好点了。
戚禾笑眯眯的抚着心口。
“闹够了没有。”一直保持原来动作的简相与突然开口,而他一开口,就把戚禾稍微好起来一点的心情弄得瞬间糟透了。
“你什么意思?”戚禾直直的看着他,好像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可她看了半天没能从简相与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她略微的,有些失望。
“你不应该给她难堪。”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可他一开口又提及了郑筝儿,让戚禾的心冷了冷。
“你心疼了?”戚禾有些茫然的问道,她不知道,为什么简相与要对这样一个女孩袒护有加,这好像是第一次,他们因为态度的问题而产生了分歧。以前无论她对别人如何他都是不予理会的,这一次,让戚禾有些不明白了。
其实,不止戚禾不明白,简相与也同她一样迷茫,在见过颜瑜以后,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一直以为存在的东西消失了,一直觉得不存在的东西,却更加鲜活了。
他回到府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吃,就到了他自己修筑的小亭子里弹琴,因为只有静下心来他才能继续思考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在小亭子里待了多久,据郑筝儿来讲,是待了很久。她说,见他回来后什么也没有吃,担心饿坏了他,就去厨房里做了一点糕点来给他填胃。
郑筝儿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起糕点送到他的嘴边,看着身边的那个人和唇边的糕点。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吃,但当他发觉到有人注视着他们二人,并且用着他最为熟悉的目光。
他来不及多想,张嘴便咬住了郑筝儿手里的糕点。
可吃到嘴里,他却觉得胃里有东西在翻腾,他觉得有些恶心,可已经入嘴了,便再也没有吐出来的说法,他使劲咽了咽,艰难的吞着。
世事难料,因为慌乱的心情,他被一个糕点给卡住了,因为那个糕点较为干燥难吞咽。
还没有吞下去,戚禾便出来了。
戚禾来得太急,吓着了郑筝儿,她摔倒在地,连带着手里的糕点也落入了尘土中,看着几个糕点滚了滚,没有逃出宿命的脏了,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吃这么噎人的糕点了。
他听到了郑筝儿在叫他,可他依旧被卡着,说不出话来,也不能向戚禾解释。
至于解释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在拼命吞咽的时候,戚禾因为他的毫不言语生气了。
可他说不出话来,不能解释。
然后,两个人争吵起来,最后郑筝儿被戚禾给气跑了,随着郑筝儿离去的背影,终于,卡在他喉咙里的东西滑了下去,他能开口说话了。
他本来想向戚禾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闹够了没有”。
看到她略微平稳了一点的脾气,又渐渐暴躁起来,他有些后悔。
可他像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一样,净说一些更加使戚禾生气的话。
听她最后问自己是不是心疼郑筝儿时的眼神,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她的母亲于我有救命之恩,现下姨夫亡去,她们来投靠我,我自然不能推脱。”
这样的解释,戚禾能够接受,戚禾心平气和下来,两个人能够正常沟通了。
“那你怎么吃她喂你的东西。”虽然脾气消失了大半,可想起当时在亭子里看到的第一幅场景,让她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盛情难却。”一向清冷华贵的简相大人,眉眼也有了些无可奈何。
“那你以后不许再让她喂你吃东西了……”说罢,戚禾又想了想,添上一句:“别人也不行,只要是女的就不行!”
见简相与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
戚禾恼羞成怒的推了一把简相与,威胁说:“你快点答应,否则我拆了你的破小亭子。”
得到简相与算是答应的颌首,戚禾终于露出笑颜。
“咕噜……”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一声肚子饿的声音。
戚禾先是不好意思的缩了缩头,可又一想,不对啊!她刚吃了饭,怎么会这么快就消化饿了?
可不是她的肚子在叫,莫不是对面的那人?
戚禾狐疑的看向简相与,却见他原本白皙的脸上染了着绯红,红润润的,把他变得有了些烟火味儿。
捂着嘴偷偷笑,简相与瞪了她一眼,于是……她就……安静了……
可是她这安静更加令简相与不好意思啊,戚禾脸上没有了笑意,可她的肩膀却在不停的抽动,原是她伏在了桌子上笑。
“再笑就回家去。”终于,某男忍无可忍,开口逐人。
“别别别——”戚禾收住笑,抬手冲他摆手,“京城有家馄饨很好吃,我带你去吧。”
“那好,走吧。”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白袍,率先向门口走去。
“你等等我——”见他如此干脆的说走就走,戚禾赶紧起身跟上,生怕他万一反悔不去了。
两人一路并肩走,简相与很高,戚禾站在他身边只能到他的肩膀,一路走来,戚禾时不时的偷瞄简相与,接着转过头来偷偷笑。
感觉到了戚禾莫名的动作和莫名的开心,他像是被感染了一样,心情莫名的开朗起来,唇角也微微勾起一点细微的弧度,让他整个人变得更加温暖些。
与心爱之人一起走路,总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一到这里,戚禾就欢快的去找店老板去了,无奈,他只能自己先找个位置坐着。
等了好一会儿,戚禾才端着两碗馄饨来到简相与面前。
“快快快,帮我端一下……”戚禾催促着他。
他依言端起她手中的其中一碗放在桌子上。
戚禾将剩下的一碗猛地放在桌子上,双手捏着耳垂降温,嘴里一边嘟囔:“真是烫死我了……烫死了……哼,我要把你们都吃光光以泄我心头之恨……”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他的心轻了一轻。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就递给他一双筷子。
接过筷子,两个人吃着各自碗里的馄饨。
吃着,戚禾悄悄来到简相与的耳边,悄声问他:“你觉得怎样?”
她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在他耳边说着,像是有羽毛在轻轻抚动一般,让人有些心痒痒的。
“很好。”简相与不假思索的说,悄悄往后退了一些,不让戚禾的气息与他隔的太近。
得到简相与肯定的话,戚禾美滋滋的笑了,也没有发现简相与悄悄拉开的距离,低头吃她碗里的馄饨。
吃过馄饨,两个人原路返回,夏季夜里,天空繁星点点,不知怎么,今天的星星看起来格外亮眼。
“诶……”戚禾用左手肘顶了顶简相与的右手。
“什么?”
“我问你啊……嗯……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本以为说出来很容易,等到自己来说,戚禾又有些不好意思。
简相与:“……”可不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_=……
安静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回答。
“你不说我就当做你喜欢我这样的了啊!”戚禾笑嘻嘻的开玩笑。
“任你想。”终于,他给出了回答,不过,戚禾觉得这个回答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嘛。
还想开口再追问,却是简相与先开口。
“到了,你回去罢。”
不知不觉,两个人走过来时的路。
“你根本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嘛。”送她到家后简相与便径自走了,无奈,戚禾只能冲他的背影喊道。
“早点休息了吧,明日准时一点。”简相与并未回头,但声音足以让她听得一清二楚。
“哼!”冲他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站在原地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回头,戚禾踏着大步向府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