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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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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乙甫心事重重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是董氏产业帝国的当之无愧的国王。
在他的家乡,他是一个近乎神话般的人物。近四十年来,他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亲手缔造了这个庞大的产业帝国。
外人眼里树大根深、欣欣向荣的董氏集团,目前遭遇到了内外交困、进退维谷的重大危机。
外部,宏观经济大环境骤变,国内国外两个市场日渐萎缩,集团内部产业过剩的关停、剥离或重组,如壮士断腕又流血,董氏氏集团更像一位即将虚脱的壮汉。内部,企业创立地的先天顽疾正在急速恶化,反派势力暗中聚集,蠢蠢欲动。董氏集团前景堪忧。
近段时间,陆续有干将们给他打来电话、到办公室给他汇报反派势力的行踪或者诡迹。他听了以后,大多和以前一样,要求自己的人心放宽一点,气度大一点,尽量避一点,不要激化矛盾,静待事态发展,以期达到以静制动的目的。
然而,事态变化的速度,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的干将们,已经被逼得集体找上门来诉苦了。
他也顺势推舟,召来几个心腹,商讨一下迫在眉睫的几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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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和董舒雅经过董氏集团的时候,董乙甫正坐在办公桌前,和几位高亲信管,共同商量近期公司的重大事件。
一般地,需要推出重大决策之前,董乙甫都会提前与董事会的核心成员(也是他的心腹)沟通好,达到一致意见后,再上董事会讨论。
这是一项极其精明的策略。其精妙之处,在于提前开董事会外,达成某种意向,或者赞成,或反对,一般自己的主导意见,他们基本都 会赞同。因此,他的意见,基本成了董事会的意见,至少也可以控制意见走向。
办公桌对面,集团公司副董事长林立安和胡松林、总经理刘源,董事会办公室主任王中军,他们静静的地坐着。
“找我过两次,我没有表态。估计还会找。”副董事长林立安看了看董乙甫说。
“没直接找我,但通过旁人暗示,要我配合他阻止‘高管改革方案’的通过。另外,物资市场中心近期有几单大宗采购合同比较蹊跷,是不是……”副董事长胡松林扫视了一下大家说。
“这几笔大单,都是董乙华副董事长亲自审批的,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刘源望着董乙甫说。
“合同的事,先观察一阵子,看还有没后续跟进,再作下一步打算。”董乙甫沉吟道。
“这一次,他们做得很小心,也很隐蔽……证据不好收集。”副董事长、总经理刘源顿了顿说。
“凡事皆有蛛丝马迹,相信你们能够找到。”董乙甫平静地对大家说。
“《产业整合升级方案》是不是发给高管们进行内部讨论?”刘源问道。
“可以先发下去讨论。另外,‘《高层管理人员任职管理办法》改革方案’暂时放一放。”董乙甫说。
大家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吱声。他们明白,这份文件的出台,意味着董乙华退出高层管理岗位。但他们不明白,董事长为什么要暂缓这份文件的执行。
“你们再研究、起草一个‘机构精减方案’,越快越好。”董乙甫继续说。
“房地产、机电制造、建材化工、光伏风电、制衣制鞋几大产业整合后,控股子公司、全资子公司、直属分公司、集团总部要多出来不少人员。是不是专门起草一个‘人员精减方案’更好?”胡松林看了看大家,最后望着董乙甫问。
“‘产业整合方案’,不是把人员都统安排了吗?”董乙甫问。
“有一章专门说到了人员安排,但都是原则性的大框框。我建议把‘产业整合升级方案’上升为‘指导意见’,然后再配发具体的‘产业’、‘机构’、‘人事’精减方案。这样有利具体操作。”刘源说看了看大家说。
“我赞同刘总的意思。这样的配套方案,针对性更强。”林立安说。
“好,我也同意。具体起草方案的时候,多往基层走,听一听主要负责人专业人士的意见,看他们怎么说。另外,要特别关注意一线员工和基层管理人员,把他们的意见和建议都收集起来,进行系统归纳和分析,融入到‘指导意见’和具体‘方案’中,尽量兼顾企业利益和个人利益的平衡,避免出现不必须的矛盾。刚才说得几件事,都要安排有序、加快推进。”董乙甫平静地说。
“好的,我尽快安排。”刘源点点头说。
“我这儿有件事,也想汇报一下。”王中军望着董乙甫说。
董乙甫点了点头。
“陆续有老股东打电话质问,为什么他们的子女必须到基层,董富海却可以直接任职部门经理?”王中军说。
大家听了,表情各异。
“按公司制度解释。实在不听的,让他去直接问董副董嘛。”林立安笑了。
“有人到公司来找过了,让我拦了回去。”王中军笑了笑说。
“以后不要拦了。找个时间,安排老股东们,我要和他们聊一聊。”董乙甫说。
“用什么方式好呢?”王中军问。
“去郊区吧,找个好点渡假村。大家都去轻松轻松,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嘛。”董乙甫望着大家说。
其他人听了,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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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秋风悲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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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找到人生起点的张宇轩,对自己的新工作投入了全部的热情。
仅仅几天时间,张宇轩已经迅速融入到了天艺广告公司的户外安装工队,嫣然成了一名熟工。
这不仅与他热情主动的投入有关,也与他之前的多样性打工经历有关。
这天,张宇轩和工友们来到一家大型商场外的大门前面,安装户外大型全彩高清LED广告屏。
张宇轩正忙着呢,董舒雅、林嫚妮和何美琳,开着豪车来到商场外的广场上。
三位美女下了车,一字排开,说说笑笑,向商城门口走来。
“哎,哎,看美女了,看美女了,真资格的美女!”安装工甲向大家招呼道。
“看那豪车,看那妆扮,不是富家千金,也是土豪小三。”安装工乙望了望说。
“男人都爱看美女,搁谁都一样。哎哎,你们咋眼珠子都掉地上了?”刘师傅打趣地调侃着其他工友。
“呃?小张,你不爱看美女啊?”刘师傅回头看着专心致志在安装LED屏的张宇轩,好奇地问。
“看了有什么用,她又不嫁给你。落得干着急。”张宇轩笑了笑了。
“嘿嘿,过过眼瘾,洗洗眼睛,还是可以的嘛。”安装工甲的脸上,掠过一丝猥琐的笑意。
“别说,这三个美女,前凸后翘,性感火辣,难得一见。哎,张哥,你也洗洗眼睛呗。”安装工甲拉了张宇轩一下。
张宇轩笑了笑,侧过头去看了看。他不看则已,再看吓了一跳。
董舒雅和她的闺蜜,正迈着轻盈的步子、自信满满地向商城大门走来。
“那不是紫娟吗?怎么会……不对,紫娟是保姆……没理由啊,但是那衣着、那气质……”张宇轩先是以为花了眼,接着心里又想到,“不对,肯定是上次那位,长得很像紫娟的女孩。”
三位美女渐渐地走近了,张宇轩赶紧闪到广告屏后面,透过还没完全安装好LED屏空隙,偷偷地向外看。
“怎么想起,要买这么多奢侈的衣服和化妆品呢?”何美琳侧面对着董舒雅问。
“我要好好妆扮自己,让我以最光鲜的形象,住进他的心窝里,让他一辈子也忘不掉我!”董舒雅自豪地大声说。
“哎哎,怎么还没搞定他啊?是不是你假扮保姆,搞坏了你在他心里的形象?”何美琳用胳臂掽了掽董舒雅说
“唉,谁知道呢?说好一天打三次电话,一次也没打。烦都烦死他了。”董舒雅嘟了嘟嘴说。
张宇轩听到这儿,愣住了,特别是看到董舒雅“嘟嘴”的表情,他太熟悉了。他明白了什么,手一抖,工具掉到了地上。
“哎哎,张老弟,看美女就看美女嘛,过过干瘾就行了,犯什么花痴嘛。”安装工甲冲着张宇轩调侃起来。
张宇轩一脸苦笑地冲大家摇摇头,感觉自己虚脱了一般,身体一下子被抽空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无力感,他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工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就想找个地方支撑自己,蹲在地上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感到浑身无力,精神也恍惚起来。天空变成了淡淡的灰白色;街道上的街景不再清晰,浮光掠影一样;公交车、轿车和行人们,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宛如树梢上掠过的狂风,嗖嗖地尖叫着;工友们的声音,好像是从空旷山谷里传过来的,轰隆作响却又辨不分明。
“何紫娟,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哪里对不起你?为什么要骗我?!”张宇轩的内心深处,一波一波地涌出疑问的血浪。
手机铃声响了。工友们纷纷查看自己的手机,最后发现是张宇轩的手机在响。
刘师傅看出了异样,上前拍了拍张宇轩的肩头,指了指他的衣袋,“哎哎,手机响了,你的。”
张宇轩木讷地冲刘师傅笑了笑,缓缓站起来,掏出了手机。
他没有着急着接听手机,而是转头过去找寻“何紫娟”她们……但是,她们早已进了商场。
张宇轩失望的表情瞬间挂在了脸上。他苦笑了一下,缓缓地抬起手,将手机贴在耳朵上,接听电话起来。
“……哎,娅萱……你已经出发了?……好,路上小心……哥到时候去接你。”还没打完呢,张宇轩已经挂断了手机。
“遭了,看美女受打击了。”工友甲悄声对刘师傅说。
“你懂个鸟毛。”刘师傅瞥了工友一眼说。
说完,刘师傅上前面对张宇轩说,“小张,你要有事,就先回去吧。”
张宇轩也不说话,冲刘师傅笑了笑,转身就走。
临了,他不忘回过头来,向商场大门口望了望。
那眼神,落寞得如一蓬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