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众人停在一个沙丘之上,准备安营扎寨。
“令狐小姐……”萧潇看着对她伸出手臂的云烟,又看了看远处抱着贺芊芊下了骆驼的沐千影,没有犹豫,直接跳下,被云烟接在怀中。
云烟松开扶着萧潇的手臂,注意到她的目光,低下了声音:“盟主在此,少主也多有无奈,还请小姐多多见谅。”
萧潇一笑:“你这说的什么话?夫妻本该如此。”
云烟看着萧潇理所当然的笑意,心下一痛,令狐小姐消失三年,少主日日夜夜所受的折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如今令狐小姐回来了,却忘记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少主嘴上不说,心里只怕更为难过。
“冰儿姐姐,今晚和我住一个帐篷好不好?”沐月湘远远跑来,扑起一阵黄沙。
“当然好啊。”萧潇一笑,两人手拉手向扎营地走去,云烟亦跟上。
“我说你这向导是怎么当的?在这沙丘上扎营,晚上帐篷不被风吹走才怪!”萧潇三人一来到扎营地,就看到一个昆仑弟子指着驼队头领大呼小叫。
萧潇微皱了皱眉头,的确,在沙丘顶扎营是大忌,沙漠的气候不比戈壁,随时都会有大风,在沙丘上极有可能连人带帐篷都被一起吹走。
“若是再向里走几天那就不用了,这里可不一样,这里靠近戈壁,晚上经常遇到狼,在这沙丘顶,易守难攻,比较方便,我曾带过一个商队,不听劝阻非要住在沙窝,遇了狼逃都没法逃,全死在这里了……”向导一脸恳切,好言相劝。
原来是这样。萧潇心底涌起一丝不安,她偏偏这时候没了武功,若是真的遇上狼群,大家手忙脚乱,未必会管她。
……
夜色渐深,月明星稀,在这沙漠之中倒是个极为难得的好天气,只是昼夜温差大得吓人,众人白天都穿着最薄的纱衣,现在则都套上了早就备好的裘袄,可那阴寒还是无孔不入,一个个只得早早躲进帐篷,盖上棉被。
“嗷呜——”
夜半时分,一阵低沉骇人的叫声传入耳畔,惊醒了睡梦中的萧潇。
萧潇猛然坐起,在黑暗中皱紧了眉头,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狼群还真让他们遇上了!
“湘妹妹,快醒醒!”萧潇伸手摇晃着熟睡的沐月湘。
“冰儿姐姐,怎么了?”沐月湘支起身子,睡眼朦胧。
“清醒一点!有狼来了!”萧潇只听得帐篷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混乱的叫喊。
“啊?!这要怎么办?”沐月湘一脸害怕,手足无措。
“快穿衣服啊!”此时萧潇也顾不得沐月湘的情绪了,拿起她的衣服就往她身上套,两人好不容易收拾好,走出帐篷。
“冰儿!湘儿!”沐千影看到她们走出,把二人护在身后。
沐月湘听得外面此起彼伏的低沉吼叫,躲在沐千影身后连动都不敢动,倒是萧潇大胆,探头看了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也是吓了一大跳,黑漆漆的沙漠里什么都看不清,唯有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散发着寒光,慢慢逼近,直看得萧潇后背一阵发凉。
“快点点火!”向导从一边的帐篷后跑出,手里提着个水壶不知撒了些什么液体,将整片营地包围起来,经过萧潇身边,萧潇只闻到一股火油味。
贺任秋毫不犹豫,直接点燃个火折子丢向地面的火油,“噌”地一声,火油迅速燃烧起来,沿着向导画出的圈包围了营地,把众人保护在内。
萧潇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大火燃烧沙子发出“哔剥”的炸裂声响,连空气都被炙烤得仿佛扭曲,使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极不真实。
“嗷呜——”狼群从未见过这样明亮刺眼的光,也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炽热,当即齐齐后退几步,只用阴冷至极的眸子凝视着众人。
“这火油最多维持半个时辰,若是那时狼群还不退去,只能拼死一搏了。”向导看着眼前的狼群,面色不佳,大多数狼群看到这大火都会被吓退,今天的这群只怕是饿极了,等下难免要有一场恶战,说这话也只是安慰众人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保护圈越来越暗,众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们等下就躲在帐篷后,千万不要出来。”沐千影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三个女子开口,神色严肃。
“嗯。”三人齐齐点头。
“来了!”火油熄灭,头狼一声长吼,数十只凶残至极的野狼就向众人扑来!贺任秋率先上前,手起剑落,众人只见一道剑光,为首的野狼就被斩断了头颅,血液瞬间喷了数尺之高!
沐千影和段子雍则分别站在营地左右两边,与扑来的野狼纠缠,一时只见刀剑翻飞,鲜血四溅。
“啊!冰儿姐姐!”沐月湘突然拉住萧潇,指向背后,萧潇一惊,急忙回头,只看到身后七、八米远处有一只野狼正对她们虎视眈眈。
萧潇也是惊惧不已,她没有了武功,现在的处境还比不上半瓶醋的沐月湘!
“怎么办?!它要过来了!”此情此景,贺芊芊哪管身边人是谁,只紧紧拉住萧潇的手臂,身子颤抖不已。
“不!”萧潇看着腾空而起,直扑向自己的野狼,尖叫出声,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都能闻到野狼嘴里散发出的腥气!
预想的疼痛没有发生,萧潇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野狼便在空中被斩为两段,一时好似下了一场血雨。
萧潇看着挡在她身前的男子,怔了一怔,她没想到救了她的人,竟会是阴冷嗜血的尹绯离。
萧潇正欲开口感谢,尹绯离却没有给她机会,只一个闪身消失在帐篷后。
“冰儿!没事吧!”沐千影听到萧潇的尖叫,几剑杀死了围攻他的几只野狼,就向萧潇赶来,只看到满地的鲜血和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狼尸。
“夫君!”贺芊芊看到沐千影过来,直接扑入他怀中。
沐千影没有管怀中的贺芊芊,只是把目光从狼尸转移到萧潇身上:“这……”
萧潇垂首:“是尹公子救了我们……”
“尹绯离?!”沐千影的口气里是满满的吃惊。
“嗯。”萧潇点头。
“你没事就好。”沐千影轻轻开口,面色却是不佳。
此刻帐篷前的战斗已接近尾声,残余的几只野狼都被一拥而上的众人打死,整个沙丘几乎都被鲜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我们要快点离开了,这里血腥气太重,肯定会吸引更多的狼。”向导走向被众人围起的贺任秋。
贺任秋点头:“都收拾好行李,现在就启程!我们还是过了这有狼出没的地带再休息,省得白费功夫。”
“是,盟主。”众人齐齐应声,四散开来收拾行李,连夜远离了这危险地带,向大漠深处赶路,果然再未遇到狼群。
……
众人在大漠中行走了七日,终于到了天山脚下的一个小镇。
雪白的山峰,雪白的大地,雪白的小镇。莹白的雪花漫天飞舞,洋洋洒洒,迷离了一方山色。
“就在这休整一日吧,明日再上山,这么远的路,大家也都乏了,今天可要养好精神。”贺任秋开口,带头走进一家不大的客栈。
众人纷纷下马卸装,将身上的雪花拍落,涌进客栈,在一张张圆桌旁围坐,喝酒畅谈。
客栈中温馨的炉火,隔绝了室外的严寒。
“这雪下得这么大,只怕明日停不了啊……”段子雍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雪山。
“是啊……”贺任秋叹气,又转向站在一旁的沐千影,“明日芊芊还要劳烦贤婿照顾。”
沐千影垂首:“这是小婿该做的。”
萧潇远离了喧闹的人群,走到窗前,看外面的大雪纷飞。
“令狐姑娘在看什么?”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雪。”萧潇低声回答,脚步却不自觉地向旁边挪了挪,虽然尹绯离在大漠中救了她,但这男人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她忍不住地想要逃离。
“令狐姑娘很喜欢雪吗?”
“不。很讨厌。透骨的讨厌。”
“那为何要看?”
“总要看的。”
因为讨厌所以要面对么?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萧潇前世十六年的人生,最怕的便是雪。她害怕这洁白慢慢覆盖大地,害怕这死一般的孤寂覆上心头,害怕这彻骨的寒冷冰碎了她的心。一如那匆匆而过的人流,从来不曾看她一眼,无边的孤独与寂寞。
萧潇只觉自己变了。来到这古代,时时刻刻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她的胆子大了,大到竟然能像一个局外人一般淡然看向曾经的威胁。
这,算是成长么?又或者说,相对于死亡,这些都已不重要?
“那个……沙漠里的事,谢谢你。”萧潇瞥了一眼远处正与段子雍闲谈的沐千影,低声开口。
“不必。”尹绯离开口,话音低沉冷漠,却夹杂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