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将计就计
小丫鬟把偶听到的告诉了彩云,彩云转告了兰凝霜。
兰凝霜听了,脸一沉,缓缓道:“云家好歹是大户人家,这点银子都扣下,也未免太促狭了!”
彩云接口道:“谁说不是啊!一样是姨娘,凭什么咱们就被她活活欺负,照奴婢看来,这克扣银两也非一两日了,许是做惯了才这么胆大,大太太还没死,就做出这种事来!”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兰凝霜,兰凝霜虽是善人,但是一想到要治好病,也变得现实起来,缓缓道:“不如,咱们把这事偷偷捅给大奶奶去,看她三姨娘怎么收场!”
“对!对!且要把旧衣服的事都算上!”彩云还念念不忘。
主仆两个商量定了,也就将计就计。
掌灯时分,大奶奶身子好些了,就邀各房去她屋里用膳。
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一桌,四奶奶,五奶奶,六奶奶,七奶奶一桌,各位娘子哥儿一桌,大伙儿齐齐坐着吃着饭。
吃饭毕了,大奶奶留各房喝茶,眼见得八姨娘面黄肌瘦的,像是没睡醒似得病怏怏。
大奶奶开口道:“八姨娘,你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兰凝霜不语,瞟了一眼,彩云眼神接着,开口道:“回大奶奶话,也不知怎的,最近的月例总是短少,我们做下人的也不能亏待主子,想着法儿给姨娘贴补伙食,姨娘身子骨衰弱,受不得丁点风寒,只是这例钱却发的有点少了……”
暖云的声音低低的,一字一句清晰的很。兰凝霜偷偷抬眼向青夫人瞟着,只见的青夫人脸皮儿渐渐有些泛红。
大奶奶心知肚明,早就风闻三姨太当家克扣的厉害,却没想,连个病的姨太太的钱也要克扣,老爷临出门再三嘱咐:兰姨娘的钱少不得,她是病人,且她身子骨硬朗还得仰她作画,撑起门庭。大太太虽则哀叹:云家到底是要败了,都靠着姨娘贴补家用。
老爷常说:八姨娘这个宝万万放不得,听说的,早先作校书那会儿流出去的画儿,市面上已出黄金十万两,现如今,这个金菩萨被他寻了去,自然是要锦衣玉食供着。
彩云知道这个道理,冷笑着,自然把自己的身份也抬高了一分。
大奶奶眉头一皱,寻思着三姨娘真不会看颜色,如今八房可是生财的金主,连老爷也不敢随便造次,只是一味的依着她,也不侍寝,身边的彩云自然的也不敢怠慢。早先的,看见彩云水灵,老爷便动了通房的念头,却谁知被兰姨娘一口拒绝。老爷都拿她没法,何况是老三?
大太太冷笑着:这老三也真不客气,真以为自己会被扶正?也不看看如今的形式,连她大太太都要对这位姨娘礼让三分!
大太太寻思着,缓缓说道:“三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虽则我的身子确实不怎么的,且是云府光景也比往年差了,但是各房的例银总还拿得出的,我知你不愿铺张,可也得顾着云府的脸面,这事若被那些嘴碎的丫鬟婆子知道了去,背后的不知怎么云家,都说小人之口最难堵,若是传出去,说云府连姨娘例银都扣,不是自打嘴巴,被外头人晓得云府没几年好光景了么?我还听说,你把你的旧衣服都打包送到八姨娘那里,可有这事不曾?”
青夫人本就被大太太一席话说的脸红,那最末一句话更像是扇她嘴巴,羞得她头低的都快碰到胸前,也不敢说一句话。
大太太叹一口气,缓缓道:“都是做姨娘的,一样的为何互相糟践,你是欺你八妹妹心善,才有恃无恐,这事儿钥匙传出去,被人家知道我们云府的姨娘如此不明事理,大门大户的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大太太语调虽是和缓,却是句句厉害,刺得青夫人心惊肉跳的。
早先的,彩云这丫头就长向大太太身边的弄月嘀咕,说起三太太有意拿旧衣服欺负他们主子,弄月是个心细之人,知道事情不会空穴来风,三太太把持家政也非时日,闲言碎语却是年年多了起来,那五姨娘,六姨娘都是老好人,敢怒不敢言的。
兰凝霜看着青夫人面红耳赤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抒怀,而那彩云,恨不得大笑起来,只是碍着大太太在场,不好乱了规矩。
大太太这样说着,倒是向着兰凝霜微微点头。兰凝霜心静,为人知书达理,虽则出身有些不好,但好歹也是才艺持家,倒是在一般姨太太气质风韵卓尔不群。
大太太原先也是书香门第出来,就是老太爷一句闲话,把她配了云沧海这个响马,心里一直气闷,好歹的,云沧海财运日盛,也学那文人雅士舞文弄墨,倒是宽心不少,想着姨太太一个个进门,却都粗鄙不堪,不是戏子就是丫头,恶俗得很!
三姨太是戏子出身,自然那逢场作戏,手到擒来。这些姨娘里,大太太最看不上三姨太,嫌她最会钻天动地;二太太是大太太身边贴身丫鬟扶正坐了姨娘,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四太太为人死板胆小,五太太是个草包,六太太信佛,七太太是个荡货,也不知哪里倒贴上的,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倒是和老三沆瀣一气,交情甚好。大奶奶早把老七看作是三儿那边的人。倒是这八姨太,文文静静的,整个人儿透着股书卷气,倒令大奶奶刮目相看。
大奶奶倒想着拉拢兰凝霜,也好和三姨太别苗头。实则她的身子日渐差了,这么一份家业若是落到个戏子手里,说出去会被街坊讥诮她们云家没人,所以啊,她想暗中把兰凝霜培养成自己的人,到时候,自己两腿儿一瞪,云家也有救了!
这颗摇钱树得整自己屋里,趁着老三和八姨太有过节,先下手为强!
大太太这样想着,也就顾不得三姨娘的脸面了,眼睛一抬,冷冷道:“老三你做错了事,本该罚你,看在你治家勤谨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以后办事勿忘仔细,若是再有什么猫儿狗儿的传入我的耳里,小心我揭你的皮!”大太太话一点也不客气,句句狠戾。
兰凝霜耳朵却把这些话记得清清楚楚,等到那三姨太被打发走了,想着目地达到,也就要起身了。
向着大太太道了个万福,正要起身,却被大太太一把拉住,只觉得手上一阵暖,像是捧了个暖炉子。
大太太语调缓缓:“看你一张小脸冻得都快成梨花白了,这大冷寒天的也不穿上狐袄子,身子金贵,就别瞎跑了,往后我这里,天冷天热的,没事也就别来请安了,还是身子骨要紧,我听说,昨个儿老爷请来的名医今天要给你治眼睛,好生歇着去吧!”
兰凝霜起身告辞,看着八姨太背影,大太太缓缓道:“这倒是个不多话的好脾气!”
边上的李妈妈听见了,接茬道:“只是不知会不会和那戏子结梁子!”
大太太嘴角露出一丝诡笑,幽幽道:“她们斗得越凶对我们越有利不是么?”
兰凝霜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七太太。七太太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裳围着雪白的狐围脖笑眯眯的向她走来。她的身边立着一个叫杏儿的丫鬟。
这个棒槌,一定是老三叫她来试探自己的底细的!兰凝霜这样想着,只见的七太太一见到她一张瓜子脸立马开出一朵花来。
“兰姐姐,这么冷的天打哪里来?”七太太嘴上虽说着,一双眼睛却向兰凝霜手里瞟着。
兰凝霜微微一笑,把大太太送的手炉递给彩云,缓缓道:“刚给夫人请过安,绣云坊的裁缝师傅一会来了,正要回去!”
一句话不咸不淡,却是刺得七太太好不舒服。宅子里谁都知道,七太太的衣裳全是半新不旧,统共一件新的还是三姨娘穿不上送给她的,在这宅子里,就属老七混的最惨淡,老七也不是蠢笨的人,知道老爷不是是一时兴起才宠幸了她,况且,自那以后,再无侍寝之事,她也被冷落一边,成了活寡。在这大宅院若是想生存下去,像她这般来历不明的女人,本就惹人议论纷纷,所以,老七还算聪明,看准了时势,攀附了三姨太。
本来的,以为兰凝霜性子素柔,一定是枚软柿子,可以调笑一番,却没想反倒受此一场奚落,作为三姨太的马前卒,七太太感到倍受打击。
撅着嘴,七姨太挑了挑眉,甩动了手中水红色的洒金帕子,微微道了声:“妹妹,没什么事,姐姐先走了!”说罢,头一扭,和那杏儿主仆两个蹬蹬的走了开去。
彩云见那背影走远,狠狠骂道:“骚狐狸,别以为仗着三姨娘就猖狂!”
兰凝霜却一把拉住她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且我们这里也非久居,犯不着结下梁子!”
“姨娘,您虽说的正理,只怕那三姨娘已把您看做眼中钉啰!”彩云一番话说的透里。
兰凝霜默默低下头,彩云搀着,慢慢走着,主仆两个各怀心事,都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