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眉们要出趟门就是复杂。

等艾清把一切都忙得差不多，总算可以出门了，已经又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她拎起mm包，最后又在镜子前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可能影响形象的哪怕一丁点儿的小问题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出门。

凑巧的是，电话铃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哪个混蛋王八蛋，这个时候还来电话？”艾清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她最讨厌破坏她计划的任何节外生枝，除非那种特别开心、特别刺激的消息。

“喂！”艾清拎起听筒，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请问你是艾清女士家吗？”一个口音有点含糊的男中音。

一听这种说话的方式，艾清就猜到一定是网通公司的维修人员。“没错！”

“我是网通的，是你家电脑不能上网吗？”

“没错！”

“我一会儿就到你家，请在家等候。”这个男中音似乎也有点染上了背课文的毛病。

“……可是，我马上要出门。”艾清为维修人员能及时上门感到欣喜，又为来得不是时候有点懊恼。

“我五分钟就到，请你在家等候。”男中音说得很坚定，口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我等你五分钟，”被男中音顽固的声音一坚持，艾清便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不过，他又没好气地补了一句，“过了五分钟我可不候啊。”

艾清只好又放下已上肩的mm包，手足无措地在客厅里闲逛转圈，干等着维修人员上门。她一会儿瞧瞧墙上的钟，一会儿又看看腕上的表，仿佛这五分钟走得特别慢。好在毕竟只有五分钟，而且，莫言也的确说话算话，在五分钟还差不到半分钟的时候，“嘀嘟”一声，单元门的对讲器响了。

艾清打开对讲器：“哪一位！”

“我是网通的。”声音有点发闷，但一听就是刚才那位男中音。

“上来吧。”艾清顺手摁了一下对讲器上的开门按钮。

不到一分钟，在艾清预期的时刻，房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来了！”

艾清一面答应着，一面走到门前，通过装在门上的“猫眼”向外瞄了一眼。“哇噻，好恐怖噢。”站在门外，捂着个大口罩的莫言着实把艾清吓了一跳，她在门里情不自禁地脱口惊呼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听到了她的惊呼，还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莫言低沉的声音透过口罩和房门的双重阻隔传到艾清耳朵里：“别害怕，我是网通的维修人员。我没病，戴口罩只是为了预防‘非典’，请你理解。”

这声音和装束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恐怖电影中的场景，要是在月隐星稀的夜晚，不把人吓个半死才怪呢。好在这是个艳阳高照的大白天，而且，艾清正等着他上门，有点心理准备，所以，经他这么一解释，也就明白了，便开门将他迎了进来。

莫言目不斜视地直奔电脑，仿佛天生就知道电脑放在哪儿。然后，只管自己手脚麻利地做着例行操作，并不理会艾清，好像他才是这家的主人似的。

被冷落在一旁的艾清正好趁这功夫观察起莫言来。黝黑的皮肤，稍带点卷曲的一头浓密的黑发，把那只雪白的大口罩衬托得更加耀眼。他的眼睛不大，好像还是单眼皮，但很有神，这会儿，正旁若无人地盯着电脑显示屏。

接着，艾清开始想象他口罩里的模样：颧骨有点高，但还没到过分的程度；骨感的鼻梁撑着两个有点偏大的鼻孔，隐约还能看到几根张扬着的鼻毛；嘴唇皮很厚，微张着嘴，好像从来也闭不紧似的；还有胡须……

“卟哧”一声，艾清过于投入的观察和想象竟使她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莫言不解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盯着自己，便连忙把目光收回到显示屏上，没吭一声。

艾清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了，两颊微微泛红，好在莫言的目光已经回到显示屏前。她掩饰地说：“对不起，我是看你戴着口罩有点滑稽。要是戴着不舒服，你可以取下来，我不介意的。”

虽是掩饰之词，艾清说的却是实话，特别是后面一句，她的确希望莫言能取下口罩，露出庐山真面目，证实一下自己的想象是否正确。

莫言并不搭腔，还是自己做自己的，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甚至旁边的艾清是否存在，他也不介意。

艾清闹了个没趣，美眉特有的自尊心有些受损，心底里涌上一股怨恨之气，暗暗骂了一句：“不识好歹的家伙，不理你了！”便走开假装忙自己的去了。

没一会儿，莫言便站起身说：“好了！你检查一下。”

“这么快？你可别唬弄我啊。”艾清心中的怨恨之情还没完全褪去，说话的口气有点没事找事。

莫言虽然少语，但并不是那种没脾气的人，听艾清这么说，马上针锋相对。碍于她是用户，不能随便发作，便压着声音说：“你这是什么话？这是能随便唬弄的吗？你自己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上网。”

艾清来到电脑前一试，果真又能正常上网了，心里特高兴，自然无话可说，但要她主动在莫言面前说好话，她无论如何拉不下面子，便打了个马虎眼道：“那，是什么毛病呀？”口气显然缓和了许多。

见艾清口气缓和下来，莫言也不再计较：“没什么大毛病，估计你的电脑染上了病毒，丢失了几个文件，我已经把它们都恢复了。”

“有病毒？那会不会再出毛病？”艾清一脸夸张的恐怖，早忘了对莫言的怨气。

“有可能的，你最好弄个杀毒软件杀一杀毒。”

“那……你能不能帮我杀一杀？”艾清厚着脸皮，露出美眉特有的无赖和天真。

“对不起，这不是我们的服务范围，再说，我手头也没有杀毒软件。”莫言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维修联系单，递给艾清，“请你在‘服务满意度’一栏打个勾，然后签上名。”

艾清接过单子一看，在“服务满意度”一栏有“满意”、“基本满意”和“不满意”三个选择。她找出签字笔，先在“满意”和“基本满意”这两项之间犹豫了一下，感觉无法下笔，然后，她脸上忽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在“不满意”选项后的方框内很快打了勾，再签上名，把单子递还给莫言。

她用恶作剧的目光看着莫言，等待他的反应。心想，谁叫你那么冷冰冰的态度，还不肯帮我杀毒，就让你难受难受。

莫言接过单子，果然眼里掠过一丝吃惊的神情。在他的服务中，他总是想尽办法帮用户解决问题，用户也多半会很感激，一般都毫不犹豫地选择“满意”，极少有人会选择“基本满意”的，“不满意”更是从来不可能发生的事。像艾清这样的小毛病，他是手到病除，真的没想到她会这样选择。

他马上想到一定是自己没给她杀毒，她有点耿耿于怀。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个“小女子”当然是更难伺候了。莫言心里这样想着。

艾清期待着莫言的强烈反应，最好跟自己吵几句那才开心呢。她以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看她怎么向自己求情了。

“请你写上不满意的理由好吗，我回公司好有个交待，也便于我改进服务。”莫言窝着一肚子火，努力用平和的男中音说话。

“单子上没要求写理由，我也没什么理由，就是感觉你的服务态度不好。”艾清有点强词夺理，你也拿她没辙。

莫言盯着艾清看了足足有三秒钟，没吭一声，看得艾清心里都有点发毛。显然，他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思忖着该怎么办。按他的性格，也许早该歇斯底里大发作了，但他终于忍住了。

“你想干什么？”艾清后怕起来，开始后悔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免了，再见！”莫言并不回答她的话，顾自己说完，用一种“好男不跟女斗”的不屑眼神扫了她一眼，便掉头出了门。

没有期待中的强烈反应，更没有争吵，艾清虽然大大地松了口气，但被他那种眼神扫过，不但没得到任何搞完恶作剧后的快感，反而心里空落落，仿佛被人遗弃了似的。

她心里暗暗佩服，这人真厉害，我还真没碰到过这样的对手！这一来，她心头刚刚冒出的一点悔意便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没觉得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地方。反正，他确实没让我感到满意嘛。她这样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