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满心苦涩的回味着曾经的种种,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时越来越近了的鼓乐声,也在重重的敲打着他的心房;‘大清朝的国母,最尊贵的皇后。’多么好听的头衔,多么令人羡慕的称谓,可是怎么听在了他——纳兰容若的耳朵里,却仿佛是在刻意的讽刺着自己一般呢?赫舍里芳柔,自己生平第一次相中了并且无药可救的喜欢上了的女子,竟是这样的从自己身边溜走的;容若边想边嘲笑着自己的仰天长叹了一声‘唉,造化弄人呀!’
康熙四年九月初八,芳柔一生中最混乱也是最精彩的一天;从一大早芳柔便没拾闲儿,一直坐在自己的闺房里,任由着宫女、嬷嬷还有自己的那四个丫头,围着自己一阵忙乎着;终于挨到了鼓乐齐鸣的时候,所有的下人们也完成了她们手上的最后一道工序,把那个重重的凤冠带到了芳柔的头上;这一刻,芳柔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无助;当这个凤冠带在她头上的时候,这也就说明了从这一刻开始,她便开启了她的皇后生涯!再没有了为所欲为的逍遥生活了。
随着有宫人进来请她上轿,芳柔便起身,深情的环顾了一下这间,自己生活了十三个春秋的闺房;眼含着泪水的一步步艰难的迈了出去,叔叔昨日的话,依旧在芳柔的耳边回荡着;言语中的不舍和无奈,言词中的恳切与不甘,无一不成为了芳柔此刻心中最为伤感的事实。
待芳柔快来到前厅的时候,芳柔听见身后一个很轻的、哽咽的声音响了起来;“柔儿!千万记住了照顾好自己。”芳柔情不自禁的回过了身子,定定的看着墙角里站着的那个人。
这一刹那,芳柔心中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舍,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她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挣脱了所有搀扶着她的宫娥,一路小跑的奔到了那个人的怀里,失声痛哭道:“爷爷,柔儿要是知道您为了我,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闷气,柔儿便不会那么任性的离家出走,让您操心了!”
“好孩子,别哭了,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该笑的,爷爷喜欢看我的柔儿笑;因为我们家柔儿笑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了。乖,不哭了!”原本放心不下芳柔的索尼,终于还是趁着前厅道贺的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回到了内院,本想着站在角落里,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孙女一步步的走向她的新生活的;只是,毕竟是血脉相连,索尼没想到,自己原本很小心、很轻很轻的一句嘟囔,竟然也被已经走到了拱门口的芳柔听到了。
“索大人,吉时快到了,皇上和太皇太后还在宫里等着皇后娘娘的凤舆呢!”不等芳柔再说什么的,随着迎亲队伍而来的喜娘,便走了上来,站在芳柔的身后,对索尼客套的说道。
索尼见她们这么一说,便无声的点了点头;和蔼的看了看芳柔,慈祥的笑着说道:“好孩子,该出发了,别让皇上等急了。记住爷爷的话,皇上会成为一代圣主的,而我的孙女,爷爷相信,从今往后,也会成为一代名后的!”
索尼这么说着,便亲手将芳柔送到了喜娘的手上;一瞬间,他的眼中再没有了不舍与担忧;取而代之的,便是那炯炯有神的精明和干练了。
就这样,芳柔一步三回头的上了去往皇宫的凤舆;此时此刻无论是索府还是整个大街上,乃至一直延伸到了皇宫,俱都是一片欢呼和喜悦的吵闹声;芳柔坐在凤舆里,隔着盖在自己头上的红色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盖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双喜字金如意和苹果,暗自的问道:这皇宫一迈进去,真的还能够‘平安如意’吗?
漫长的进宫路上,芳柔不禁又想起了昨日,皇帝行纳聘礼的情景;九月初七,大婚前一天,康熙皇帝派遣满洲大臣祭告了天地、太庙、社稷。同日还让使臣给我送来了黄金二百两、白银万两、金茶筒一、银茶筒二、银盆二、缎千匹、文马二十匹、闲马四十匹、驮甲二十副,这是对我的赏赐,另外还有给我阿玛他们的赏赐。总之当使臣达到索府后,待那长长的礼单念完了之后,我便也已经跪得头昏脑胀了;接旨谢恩后,好不容易站起身来自己却觉得眼前一阵直冒金星,险些栽倒。
而就在刚刚自己上凤舆之前,还跪了大半个时辰,在那里接受皇帝给我的封册和宝印;然后这才上了这个宽大的凤舆,随后凤舆前有命妇四人作前导,后有命妇七人为后扈,均乘马而行,凤舆左右还有内监手扶步行,内大臣和侍卫在后乘马护从;声势之浩大,排场之壮观,可谓是热闹至极了;只可惜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却是从没有过的孤单和忐忑。
一番周折,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终于来到了皇宫;之后又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繁文缛节,我才终于被送到了坤宁宫;即便是到了这个皇后所属的寝宫,我仍然没能够轻松的进去。先是在喜娘的搀扶下,我费劲儿的迈过了一个火盆,说是什么‘从此后会红红火火’;随后又听得到,另一个喜娘对我说道:“请新娘跨过马鞍,从此平平安安!”
迈过了马鞍,我终于进到了这个今后将属于我的寝宫了,一路走来我真的被累得不行了;每一个过程,都需要那么多的程序才能够通过;好在我进了坤宁宫后,那些个喜娘便出去了,我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稍事休息一下了。
待到寝宫安静了之后,我偷偷地试探性的问着随我进宫来的春兰和夏竹道:“这么安静,她们是不是都走了?”
“呵呵,格格,您放心的休息一下吧!她们都走了。”春兰笑嘻嘻的对着我说道。
“唉!这大婚可真累人呀!”我不免有些埋怨的叹息道,随后便随意的换了个姿势,放松了浑身原本紧绷的神经;耳边却传来了春兰和夏竹的低笑声。
就在我们主仆三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见寝宫外有人在怯怯的私语着:“也不知道这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看前面的那个热闹劲儿,听小安子说,大臣们不断的给皇上敬酒呢!这么看来,估计皇上要很晚才能来看新娘子呢!”
“唉!我看这倒是皇上所期待的呢!万岁爷指不定多希望那些个大臣们能够将他灌醉了呢!”
“这是为什么?”
“哎呀!你不知道呀?我听说,皇上不喜欢这个皇后,而且不知道是谁和皇上说这位赫舍里皇后张了张柿饼子脸呢!”
“什么?呵呵,不会是真的吧?那可太难为皇上了!呵呵”
芳柔和春兰、夏竹在寝宫里听了那两个丫头的话后,不免为之气结;正待夏竹要出去教训那两个丫头的时候,只听见外面一声大喝:“两个没长眼睛的混账东西,外面那么多的活儿,你们不去干,没事儿在这儿嚼什么舌根子呢?”
寝宫内的主仆三人,俱都一愣,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老嬷嬷,将那两个低低私语的宫女呵斥走了;虽然那两个背后嚼舌根子的宫女是走了,可是芳柔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在了胸口一般的难受。
虽然自己不是个绝代风华的佳人,可是自己的容貌,芳柔还是信得过的;不能算是上上之姿,那也是清秀中带着独特气质的;这一点是芳柔打小就知道的,因为所有见过她的人,都是这么说她的;自己闲来无事,也是常常对着铜镜审视一下的。怎么就好端端的被人家说成了柿饼子脸了呢?芳柔不免为此感到纳闷!而一旁的春兰和夏竹,本想劝慰她几句的,却被她一挥手制止了,于是二人谁也不敢说话了!
芳柔兀自的坐在喜床上琢磨着这事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过后;寝宫内立时多了好多人,无形中芳柔刚刚才卸下的紧绷劲儿,一下子又重回了身上;掩藏在大红盖头下的一章俊秀的小脸儿,此时紧紧的盯着地面;只见一双大脚在一个宫娥的导引下,慢慢的来到了她的跟前;芳柔的心里别提多紧张了,甚至连她自己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此刻,浑身似乎都是在颤抖的!
就在芳柔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隐约的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阵轻笑;随后就听见一个老嬷嬷说道:“请万岁爷挑起新娘的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嬷嬷的话音才落,芳柔心里还在暗自的琢磨着这样就能‘称心如意’了的时候,她只感到眼前一亮,瞬间,挡在自己面前的大红盖头便被人挑了起来;寝宫内灯火通明的光亮照射得芳柔极为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她才慢慢的适应了那个亮度;随后就发现,刚才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似乎是趁着自己眨眼睛没注意他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身侧。
“请皇后娘娘用子孙饽饽!”芳柔尚未反应过来的,就瞧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断了一个盘子走了上来,恭敬的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容不得芳柔多想,看了看托盘中放着大的筷子,芳柔便伸出了葱郁般,细嫩白净的芊芊玉手;慢慢的加起了一个饽饽,轻咬了一口,竟然发现这饽饽竟然是红枣和花生陷的,而且煮的半生不熟的;芳柔心里一惊,尚未发出质疑的,就听见窗子外面有人高声问了一句:“生不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