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不知俞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常纳闷,几分钟后,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循声看去,三个人正在急匆匆地朝他们俩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白净男子,身材匀称,穿一套银灰色西装,戴一副眼镜,下巴有点稀疏的小胡子,很有一派斯文风度。他左侧跟着那个去报信的保安,右侧跟着一个秘书模样的女郎,二十来岁,白领范儿,穿黑丝露着一双白生生的大长腿。
这三人出了大门,来到他们俩面前,那个保安对为首的男子介绍俞凡道:“欧阳经理,这就是那位道长。”
欧阳经理满面春风,立刻伸出右手,很礼貌地说:“道长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复姓欧阳,单名一个文字。”
俞凡跟他握了握手,笑道:“好说,我是川西道士,姓俞名凡,冒昧问一下,如果我没看错话,欧阳经理也学过法术吧?”
欧阳文一愣:“俞道长怎么看出来的?”
“哈哈,从你的眼镜框看出的呀。”
欧阳文戴的是龟纹眼镜框,龟纹可以辟邪,山东阴阳界过去有一个颇有影响的民间散修派别,叫做蓬莱派,专用龟纹镜框来辟邪,但数十年前,蓬莱派受到阎罗宴剿杀,已经消失,现在保留了这一习惯的法师数量稀少,这些人都是山东一派,法术渊源很深。
欧阳文登时露出钦佩之色,说:“俞道长连这都知道,果然见识非凡。”他的神色更为恭敬,又看了老朱一眼,问道:“那这位是...”
俞凡道:“这是我的道童,朱友之。”
“原来是朱道长,幸会幸会。”
老朱差点没笑出声来,学俞凡摆出一副飘逸出尘的架势和欧阳文握了握手。
欧阳文左右看看,凑近俞凡低声道:“俞道长,实不相瞒,我来自山东蓬莱岛,小时候学过几年道法,大学毕业后留在天京工作,道法一事,也就放弃了。不过阴阳界的规矩我懂,恕我不敬,道长你说,你看到了会所上空的八个‘东西’,可是真的?”
俞凡冷笑一声:“要不要我给你详细描述一番?”
欧阳文赶紧说:“不不...道长请不要生气,这八个‘东西’晚辈是看不出来的,我们请来的一位法师说过,如果没有道门真人,佛门禅师级别的法力,一概看不见。我见道长如此年轻,冒昧怀疑一下,道长千万不要见怪。”他机灵无比,虽然年龄大,但阴阳界以门派、入门时间和牌位来决定尊卑,他还算半个阴阳界的人,立即自动把辈分放在了眼力高超的俞凡之下。
俞凡却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别听那个神棍忽悠你,不过就是八个普通人魂罢了,又不是接近鬼首的厉害角色,只要是个道童也能看出来--是不是啊,友之?”
他俨然一派长辈口吻,老朱听的心里暗骂一声,脸上却神色端庄,咳嗽一声道:“嗯,不过是个‘八魂悬空’而已。”
这个颇像术语的名词是他信口胡诌,谁知欧阳文和俞凡眼前一亮,一个惊佩,一个惊喜,老朱顿时知道自己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高兴地心里狂喊一声。
欧阳文大赞道:“对,就是’八魂悬空‘,跟刘道长说的一样,连随从的道童都能看出,俞道长果然厉害!请,快请!我们去见杨总!”
那女秘书虽然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欧阳文的表现,知道这两个气质吊丝的少年绝非常人,立即满脸堆笑,比她上司还要殷勤,甜甜地打个招呼,同欧阳文一起陪着俞凡和老朱往会所里面走去。
俞凡边走边瞧,水泥路很快变成了沥青路,沥青路又变成了鹅卵石铺成的彩色小径,两侧土地渐渐湿润,一长排茂盛法桐出现在眼前,梧桐后面是一片晶莹湖水,湖水西侧,一栋白色欧式小楼伫立在百草丛中。
俞凡和老朱一看见这片美景,一股清新之气顿时扑面而来,他们心里都赞了一声,在这烦闷喧嚣的城市里,这种地方实在叫人心旷神怡。
进了小楼,会客室的门开着,欧阳文引着他们直接进来,俞凡打量一眼,房间装饰考究,空间很大,远比外表看起来大,但显得有点空旷,只有两排色泽厚重的木制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贵重摆件,地上群花环绕,正对面是一幅巨大卷轴,画的是陶渊明归去来兮图,画笔十分精妙。
房间无疑很有品位,但卷轴右下首坐的那个女人更有品位。
这女人也三十来岁,正坐在雕花长椅上梳头。她穿一件绣着白菊的真丝旗袍,神色若有所思,听见众人的脚步声,缓缓扭过脸来,目光所向,一股成熟女人才有的魅力如泉水般自然而然地涌了过来。
老朱对一切美女来者不拒,心头一热,立刻又开始意淫,那女人站起来,具有古典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讶色,笑容可掬地道:“想不到两位法师竟然如此年轻,来,快快请坐。”
俞凡也不推辞,拉着老朱落落大方地坐在她下首。欧阳文上来,热情地给她介绍了俞凡和老朱,又对俞凡道:“这是我们杨总,香榭丽舍会所的主人。”
俞凡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淡淡一笑。
杨总虽然十分热情,但一双目光却是深不可测,她摆摆手,叫欧阳文和女秘书退下,问俞凡道:“俞道长笑什么?”
俞凡稍微端正神色,道:“杨总对会所的凶煞之事可是担忧的很哪!”
杨总听了,不动声色地道:“哦,俞道长怎么看出来的?”
俞凡暗想,不给你露一手,待会儿我要在这里放开手脚还不方便,他于是指着室内的桌椅和摆件道:
“我们这一排第一张桌子,是沉香紫檀围着珊瑚青枝,主东方,象征青龙踏紫;最后一张是酸枣金樟陪衬朱红玛瑙,主南方,为朱雀昼鸣;对面最后一张是黄花梨木架起昆仑白玉,主西方,叫白虎临山,而第一张是铁杉黑檀支撑夜明鼍珠,主北方,叫玄武冬来,这四件摆件与桌椅组合起来,在风水里叫‘四方石木驱邪局’,为的是驱除极凶的凶煞。”
“看杨总的身份,能有什凶煞之事让你烦恼?自然是在会所里为祸的凶手,杨总想让他早日伏诛,上空悬着的那几样东西速速归位,床上躺的人速速醒来,对不对?”
杨总怔怔地看着他,目光里充满极度的震惊和敬佩。
过了好几秒钟,她才叹了一口气,上流人的神气不知不觉收了起来,谦卑地道:“这个风水局是十天前,我请天京最有名的风水高人摆的,他自称是独门绝学,世上无人能够识破,想不到俞道长小小年纪,一眼便看破了。”
俞凡不屑地一笑:“神棍总是满口胡言,世上哪有看不破的风水局。而且,世间之事,风水局最多起些襄助作用,哪怕是神局,也至多能改变一两成运势罢了。杨总,事在人为。”
听他这么说,杨总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如此,那请问俞道长有什么妙计?如果道长能帮我除去凶煞,让那...几个人醒过来,我一定好好酬谢。”
俞凡一听“好好酬谢”四个字,不由得心花怒放,破八卦炼魂阵、对付白皮是他主动揽下的事,没想到来到这里,顺手还能捞上一笔。他想到这里,遮住喜色,咳嗽了一声说:“杨总不必客气,驱邪匡正,原本就是法师天职,我们是义不容辞的--好了,咱们不多说了,事情也容不得拖延,你请跟我来,咱们先去看看那八个生魂。”
说完便站了起来,老朱哪里等他使眼色,立即也站起来,杨总随之站起,又是兴奋又是焦虑地说:“好,我们这就去--说实话,我只是听前些天请来的法师说过,空中悬着那八个人的灵魂,我自己还没亲眼看过呢。”
“看它们还不简单,跟我来就是。”
到了楼外,欧阳文又跟了上来。俞凡叫他领路,带着他们来到楼后一片空旷地方,这里居高临下,远处是一小片各式各样的西式建筑,花树小湖点缀其间,非常幽静漂亮。
俞凡手搭凉棚,望了望空中,把腰带接下来,递给老朱,吩咐道:“取出牛眼泪,给杨总和欧阳经理都抹上。”
老朱托着这条沉甸甸的腰带,心激动的砰砰直跳,他赶紧取出昨晚的那个小瓶子,打开瓶塞,分别倒了一点给杨总和欧阳文,然后自己手指头偷偷沾了一点,趁他二人往眼上抹的时候,假装揉眼睛也给自己涂上。
抹好后,这三人挤挤眼睛,顺着俞凡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会所上空百余米高的空中,赫然悬着有八个人影,这些人影有胖有瘦,都歪着脑袋,脖子被拉得又细又长,姿势简直生不如死,好像被一条条绳索勒着脖子吊在空中。八月骄阳之下,他们还好像被烈火烤着,身子不断痛苦蠕动,不断冒出丝丝白气。
他们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好像随风而转,最胖的那个人这时恰好转了过来,正脸对着杨总,那人是个秃顶男的,嘴巴歪了,一条舌头像死长虫一样吐了出来,在下巴下面晃荡,杨总一见,立即花容失色,身子抖了几抖,好不容易才保持住风度,没有崩溃,她脸色煞白地对俞凡说:“道长,快,不管花多大代价,请你立刻把他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