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座的一男子劝道:“哥哥怎么这样说话?嫂嫂还在里面呢!”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顾溪笙硬邀我们来此赏花喝酒,自己却跑去寻花问柳,他既然做得,为何我说不得?”鲁莽男子狡辩。“我还记得,老顾也曾说过,醉仙楼的梅儿和蝶儿也是不错的,我曾以为,老顾只钟情于柳儿呢!”
“哥哥说顾兄如此这般,自是没错,想来顾兄也不能分辩什么,只是今日碍于嫂嫂颜面,哥哥万不该说这些话,拂了顾兄和嫂嫂的脸面。”那男子辩解道。
“你倒是嫂嫂,嫂嫂,叫得亲热!”粗鲁男子笑着望向同座男子。
“这......”同座男子也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讽刺自己袒护芊儿,甚至还有一丝怀疑自己和嫂嫂有私交。
“开个玩笑罢了,兄弟切莫生气!我们这般说,想必老顾是不会生气的,倒是敢说那柳儿的坏话,只怕他早就冲过来与我拼命了,哈哈!”那男子虽是粗鲁,可说的话,却句句中顾溪笙的要害,众人闻之皆笑不语。
“男人本该有三妻四妾,可老顾却只有这一个正室,也不肯娶那柳儿做妾,你说这老顾是怎么想的?看看我家,一妻四妾,正日可是热闹得很哪!”那男子一边说,一边豪放的大笑。
众人皆被他说笑了。
“这位兄台,嫂嫂还在里头呢,劳烦你即便是要说,也小声些!”旁桌一人站起身来,不屑的说道。
“你是谁?也来管我?”那汉子更是不屑。
“自己留不住丈夫,可怨怪他人又有何用?”那汉子说话越发难听了。
“鄙人计连。想来兄台也是与顾兄交好的人,怎么这样说话,岂不辜负了顾兄和嫂嫂的一番好意?”计连身着银丝边流云纹黑衣,肃然站立,不怒自威。
“在下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不像某些人,虚情假意。”那粗鲁男子瞪了一眼计连。
那粗犷男子的声音如此大,芊儿即便身在室内,又如何没有听见呢。只是这样的话,自她成婚之日开始,就听了数遍,顾宅四周的长舌妇岂能饶过她?
“真是对不住了,妾身方才不舒服,所以这才出来。实在是因为相公有事不得招待各位,又怕怠慢了各位,方才让妾身出来好好招待。其实妾身本不宜面见外男,此于礼不合,只是溪笙说,各位都是溪笙的好友,算不得外人,如此,妾身才好出来。。。”芊儿微笑着从房内走出来,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波澜不惊。
“嫂嫂,刚才小弟不过是逗大家一乐罢了,请嫂嫂切莫放在心上,记恨了兄弟!”那卤莽男子心下大惊,万万没有想到,芊儿会出面陪客,少不得要做些表面功夫,省得大家不愉快。
“哦?是吗?我竟没有听见,看来是妾身福薄了。”芊儿只做不知,倒使那粗鲁男子哑口无言了。计连见芊儿都如此说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哼了一声便自己坐下了。
柳儿,又是这个柳儿,竟是不知道,自己是与她前世有冤还是近日有怨,生生在大婚之夜将顾溪笙从自己身边抢走!!原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逆不得,心下想着,若顾溪笙待自己好,那也无妨,自己便侍奉他到老,一辈子陪着他。
奈何造化弄人!那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夜晚,庭院中,今日来赏花的人俱在,一片哄闹之声,庭院四周挂着大红喜帐,大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摆。
屋内俱是红色一片,芊儿浓妆艳抹,穿着凤冠霞,静静坐在大红喜床之上,龙凤花烛还在燃烧着,火苗跳动像芊儿那一双流转生娇的眼波。
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芊儿知道是顾溪笙进来了,心中无限娇羞,还未及挑开盖头,屋外闹洞房的人一拥而入,外面的哄闹,瞬间移到了室内。
正在顾笙笙与众人难解难分的时候,一人大喊一声,沸水般的房间内,瞬间被这声一瓢冷水似的大喊,平复了下来再不见任何烟气。只这一瞬间的安静,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外走去,复又如投石入水,激起阵阵涟漪。
大家纷纷道好没意思,好没意思,又一拥而出,剩下芊儿独自垂泪。‘柳儿姑娘病重了!’‘柳儿姑娘病重了!’这声大喊,深深刻在芊儿的心里,脑里,再不会忘了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这个柳儿,顾溪笙抛下大婚妻子,急匆匆消失在夜幕之中,像那一轮红日,扑向黑夜,义无反顾。
他彻夜未归,芊儿也哭了一夜,自那夜以后,半座城都知道了这个笑话。那些长舌妇如何不笑话她?只是头一回听男人如此闲言碎语的如毒舌妇一般嘲弄自己,心中不觉一惊。只是这些话听过千万遍了,最初还会嘤嘤哭泣,此刻,便不会,也再无泪可流了。芊儿与顾溪笙的情谊不过如此,又怎会再为他流泪?
芊儿还是一副温柔恬静的样子,不管心内如何汹涌,表面还是波澜不惊。那个叫子立的也来了,与芊儿两人眉目传情。所有的宾客都认为此花不可留,城内桃花尽数开放,独独顾溪笙一家只有一枝独秀,此花断不可留,日后必定坏了顾家的风水。
一番喧嚣之后,食客们大多离开,子立不便在此也早早早走了,只剩得顾家的仆人在扫地,收拾桌子。而芊儿陪着食客们喝了些酒,有些微醉了,脸上透着些红晕,一眨不眨地看着绛桃。
“此花不可留,不可留....”芊儿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今日喝了些酒,便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她是低声嘀咕,绛桃并未听见。
芊儿自顾自的念叨着,便摇摇晃晃,向厨房走去。顾家的仆人此时眼看着芊儿的一举一动,眼看着她晃晃悠悠地走路,却没人上前扶一把,不是因为仆人忘恩负义,而是平日里芊儿待他们并不好,只要敢透露自己与子立的事情给顾溪笙,那下场绝对是惨不忍睹的,之前的吴婆婆便是最好的例子。
况且这夫妻俩本不像夫妻,帮了这个便是得罪了那个,底下人索性不管也不多说,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不一会,芊儿举着一根木棒,上面正燃着跳动的火焰。那是芊儿从厨房里正燃着的柴火堆里拣出来的一根木棒。她大笑着:“不可留!”便用火烧了这棵桃树。
绛桃在桃树上看得清清楚楚,只用一个小法术,便让芊儿昏厥在地,自己化作的桃花,便飘走了。待到顾溪笙回家,径直就去看那棵被烧焦了的桃树,此刻还冒着烟。顾溪笙扼腕叹息,痛心不已,却无意间发现,整座顾宅只有这一处才烧了起来。他不禁怒火中烧,冲向了自己的房间,一推门,便看见,芊儿睡在床上,很安静。
顾溪笙推门惊醒了芊儿,“溪笙?”
顾溪笙直截走到了床前,对着芊儿扇了一巴掌。五个手指印鲜红的印在芊儿白皙的脸庞上。
“你?为什么打我?”芊儿对之前烧树之事已经忘记了,就像一个刚刚酒醒的人,已经全然忘记了醉酒时做的事。
“你还有脸问我!?”顾溪笙怒不可遏地说道,“你跟子立,是不是....是不是!”
顾溪笙急着赶回来,便是因为,有一个与他相交甚好的朋友计连今日也来了,席间无意见到芊儿与子立秋波暗送,心中觉得不对,但又不能声张,再坏了顾溪笙的名声。故而他在席散之后,径直去找到了顾溪笙,诉说了原委,才回了家。
顾溪笙听后怒发冲冠,又想起几次在家中碰见子立,子立与芊儿的神情俱是慌张的,只是自己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没有多问。今日想来,二人必已相好多日,自己却被瞒多时,心中一腔怒火,难以平息。
待他赶到家时,习惯性的先去看了看桃树,没成想这桃树竟然被烧焦,树上的桃花估计也被烧毁,顾溪笙心痛不已,又想起子立与芊儿的事,更加火冒三丈,冲进屋子就给了芊儿一巴掌。
芊儿没想到自己与子立的事被顾溪笙知道了,心下在想怎么办,一时无语回答。
“说话呀,说话啊!”顾溪笙怒火中烧,“还有那桃树,是不是也是你烧的!”
“我.....芊儿顿时语塞,起身坐在床上。
“我就知道是你,肯定是你!”顾溪笙恨不得此时把芊儿拖出去打死。
“是,是我,是我又怎么样!”芊儿嚎啕大哭。
“你个贱人!我对你哪点不好了,你要如此对我!”
“好,你对我真好!夜夜嫖娼宿妓,有时半个月才回家一次,你知不知道,人家都笑我什么!他们笑我守活寡!!!“一向文静的芊儿此时大声咆哮。”我生病的时候你在哪儿!只有子立一直陪着我。不离不弃!”
“好个不离不弃,他不是你弟弟吗!”顾溪笙越发受不了了。
“什么弟弟?不过是我编造出来的谎话罢了,我本自幼与子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是许了婚的,谁知子立家道中落,父母不愿我嫁到他家去吃亏,便否了婚事,将我硬嫁于你。”芊儿流着泪细数往事。
“我本已经死心,想嫁你也不错,只要你好好待我,我便与你一生一世相伴,可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芊儿十分痛心。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又如何?此乃天经地义之事。”顾溪笙理直气壮。
“三妻四妾也罢,可你总不在家,也不愿收妾。”芊儿叹气,“哎,我究竟是哪里不好,竟让你,夜夜留连于外。”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总该知道罢!”顾溪笙说道。
“况且我从不愿谁如此管我,母亲从小管我,事事管我,我受够了!!!如今成家了,你却要来管我,还要给我家找管家!我不要谁来管我的事,管我的生活!!我自己的事我说了算!什么混蛋管家!什么混蛋妻子!”顾溪笙此刻变成了怒吼,脸都气红了。
“是啊,我是一辈子也是不如的.....芊儿绝望地说。她趁顾溪笙不注意,将床头悬挂着的,装饰用的宝剑抽出剑鞘,直捅进了自己的腹部,鲜血流出,顾溪笙傻站着,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喃喃自语道:“若是柳儿也如此管我,我必定一生不再找她!”。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忙扶着芊儿。
“我再也不想,不想,忍受了,我是,一辈子也是不如的,我也再不要你来管我,我也再不求,你回头了,再不会,再不会管你了.....若,若有来生,不复相见!“芊儿流下了泪,留下了恨。
顾溪笙一直愣着,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