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我相信她没有怪你的,真的。)
“我告诉你”他伸出手指挑起她刚刚低下的头。既然她来问,那么他就没有任何不说的理由。
祝福只觉得他这个姿势像极了土财主的儿子调戏端茶的丫头,窘得她忙挥开他火热的手指。他说:其实,那躺车是私家车,她是司机的女儿。彼时,家境不错的他上得是贵族学校,父亲便安排了司机每天上下学接送。忙碌的父母对他疏于管教,年少的他甚至显少和家人共进晚餐。就是这样,总公车私用的司机每天顺道接他的女儿放学,并极尽所能的拉客。
早熟的他匆匆忙忙地喜欢上这个不同于贵族子女的漂亮姑娘,她唱的流行歌曲,她涂鸦的丁老头,她看的幼稚小说,她抄的小诗,他都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司机如何兜着圈子,如何接送陌生人,他都无所谓,反正有她在。
元旦的时候教育局突然吃撑了一样强制学校放假,他就开始郁闷几天见不到她了。于是他送了一只自己最喜欢的花瓶给她,可是她一点也不开心甚至烦躁的推拒了。她说,小少爷,你的礼我不能收的,一向只有别人给老爷夫人送礼的份呢。司机尴尬地回了头,诚惶诚恐:小少爷,你这花瓶贵着呢,赶紧收回去吧,夫人知道的话就不好说了。
年幼的他,第一次发现人与人之间金钱衡量的距离,他二话不说就摔了花瓶。父母没空发现花瓶的事,甚至没有发现他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因为他不许保姆多嘴。因为,是她的父亲总把车停搁在医院便剩下他和她。
她似乎很喜欢坐在车里,从来都不觉得腻。不像他越来越讨厌车厢闭塞的空间,尤其是她和他话说得越来越少。她总是苦着脸边听音乐边悄悄抹眼泪,有时候他才想安慰一句就被她骂道:你看够了没有,小少爷,你不会懂的,你这种睡在金子里的人怎么懂挨饿受冻的滋味。于是,他很委屈,尤其是一个人呆在车里时。
她和司机都进医院了,他好奇心作祟居然在她的书包里看见了情书,一封封花花绿绿的信,她,在谈恋爱。他甚至看到她在信里,说他不懂礼貌只会司机司机的喊人,说他自以为有钱了不起看不过爸爸顺道赚点小钱,她说她觉得很难过当爸爸叫他小少爷时,她甚至说那个花瓶让她觉得难堪死了,说他不配享受父母的宠爱...
所以,当这对父女红着眼回到车上时,无比委屈的小少爷冲着自己父辈的人发火。说他后悔每天在车上浪费太多宝贵的时间,他们是赔不起的。司机哭丧着脸刚要解释,一个失神撞了车。被吓坏的小少爷想也不想的就上诉司机所有的恶行给了父母,甚至加油添醋的说了这虚惊一场的车祸。
这事最严重的后果是,司机被开除了。而后,回过神的小少爷只从父母那里打听到寥寥数句:他死了老婆,那个因癌症住院多时的老婆,他们搬家去了乡下。这个小少爷突然懂了一切,却只有悔恨的滋味在时光流转中写尽了无奈...
“天晓得,我多想杀了那个小少爷。”萧赫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看得祝福的心隐隐作痛。她轻轻拍拍他的手:萧赫,这真的不是你的错。那个时候的你,怎么可能阻止一切必然的发生。
萧赫握起她的手,痛苦的闭上眼:可是,我依然很难过,我希望她会原谅我。他闭阖的眼睫毛轻颤,像在梦里的不安。他的睫毛并不卷翘,却浓密齐整,即使这样闭着眼祝福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璨若星辰。
“小河,我相信她没有怪你的,真的。”在酒后,祝福第一次看见他的脆弱他的无助,她突然多理解了他一些。
祝福觉得,这是为什么他对着可心谨慎稳妥,因为他不知道那样的过往如何昭然于十一年后尴尬的重逢。他曾经锦衣玉食,是如何习惯失去那令人艳羡的荣华富贵。所以他保持着小资的情调,和梁经理剪不断理还乱。
祝福满上了酒,豪爽道:先不想这个了。萧赫,看来振兴家族的伟大使命就看你了,加油啦!她一口豪饮,也免教自己再费心纠结。萧赫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丫头怎么就...也罢,他喝了口酒,差不多就叫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