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沙就来敲叶诗诺的门,但是并没有人开门。沙在门口停驻了一会儿,带着不祥的感觉往沈墨寒房间走去。

厚厚的地毯掩盖了她的脚步声,房间里的人都不知道她来了。她正想敲门,但手还未触及到那扇精致而明艳的门时,里面就传来沈墨寒阴沉的声音。虽然好听,还是让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心里为叶诗诺叫苦不迭。

“看到我很想吐,是吗?”沈墨寒冷冷地问。昨晚他有些怕叶诗诺本就发烧的身体在她阴冷的房间里病情会加重,因此找了要暖床的借口把叶诗诺弄到了自己房间,而且一个晚上并没有对她怎么样。但是叶诗诺睡得极不安稳,早晨睁眼见到沈墨寒冷酷的脸,竟然克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沈墨寒很生气……叶诗诺缩了缩身子。刚刚真的不是她故意吐的,而且她其实现在还记着沈墨寒扔了衬衫,就低头不愿意说话,沈墨寒更愤怒了,起身打算去公司,回来再收拾这个女人。这时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沙其实是捏着一把汗地叫:“少爷,早饭做好了……”还在猜测要多久沈墨寒才会开门的时候,门就被打开了,沈墨寒锐利地看着她。

“平时早饭做好了,是不用跟我汇报的吧?”他说,沙赶紧低头,但怎么也跟少爷撒不出谎来。

“我是想带叶诗诺去医院,她昨天病得挺重的……”

这个不是撒谎,沙是真的想带叶诗诺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病。沙昨晚翻来覆去了一夜,决定还是先带她去医院,确定了情况再看怎么办。

沈墨寒看了一眼沙,不认为她会说谎,因此回头冷声说:“睡够了就起来。”

沙松了一大口气,少爷并没有不许她带叶诗诺去医院,这似乎是个好兆头。

叶诗诺还是头晕,听到沈墨寒的话,挣扎着起来,但明显睡眠不足。自己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这样下去以后怎么生活……她尽量迅速地下床,这时沈墨寒已经出门了。她对沙低声交代:“我回房间换衣服。”然后有点屈辱地回房。

那样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别人眼下,谁都会看不起她吧,就算是沙。叶诗诺曾经富家小姐的自尊和高傲被踩到了尘埃里,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卑微。床奴。

沙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催促着叶诗诺:“快点,代你去完医院我还要买菜煮饭呢,少爷不喜欢吃别人做的菜……”语气里不乏自豪,但是更多的还是着急。

叶诗诺穿好衣服走出门。已经冬天了,她一向怕冷,虽然穿得很厚还是颤抖了一下。沙捏捏她的衣服,越过她进了她的房间,不知从哪翻出来一顶帽子给她戴上。帽子是羊绒的,且样式很好看,叶诗诺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一看就很贵的东西,疑惑地看了眼沙,但是沙什么解释都没有,粗鲁地拉她下楼,去开车。

沙的车技很好,显然是有经常开的。沈墨寒竟然有给沙配车,这让叶诗诺有点惊讶,但很快又明白了。沈家在郊外,沙连买个菜都要开车去的吧……

叶诗诺一直到进了市区很久才知道沙的目的地是人民医院。其实她本来想拒绝来医院的,因为一点点烧就让人开车送她来医院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现在的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那种权利的。但是当着沈墨寒她就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加上沙异常坚决的目光,她不得不坐上车。由于沙开车很稳,她有点昏昏欲睡了。

沙看着快睡着的她,一路沉默却有点担心。

到了拥挤的人民医院,沙看着长长的挂号队伍,皱眉。显然她极不满还要排队,更不会去排。她嘟囔了句什么,叶诗诺笑笑,忍着头晕说:“我去排队。”

“排什么排?”沙念叨,“我看不用……”然后拿出手机在喧闹的人群里打电话。叶诗诺看到沙的手机虽然不精致,但是是市面上辐射最低的,很适合她这个年龄的人,市价也不便宜,不禁再次觉得沈墨寒对佣人的待遇还是很好的。而她很久以前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要看一个人的品行如何,不能看他如何对待自己的平级,要看他如何对待自己的下级。看沈家佣人都一副快把少爷捧上天的样子,沈墨寒平时肯定对他们不错吧,虽然他的性格很难接近……

叶诗诺乱想的时候,沙已经挂了电话,用她特有的干脆利落的声音说:“走吧,直接去。”

叶诗诺往右边走去,因为一楼右侧是内科,她来过的,但是沙把她拉住了,指着楼梯:“上楼。”

叶诗诺疑惑地看着沙,沙不耐烦地拉她上去。

三楼,妇产科。

叶诗诺突然僵住了,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沙……”

她心里一下慌了,下意识地去抚摸肚子。那里有可能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叶诗诺慌乱地看着沙。这些天都是怀孕的征兆吗?她停在楼梯最上一层,人来人往地从她身边经过,她都毫无感觉。

沙看着她,严肃地问:“我问你,你这个月例假来了没有?”

叶诗诺摇头。

沙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一个医生的办公室。别的地方都人满为患,唯独这个办公室是空空的,里面只坐了一个看起来跟沙差不多大的女医生,她的办公桌上还养了一盆万年青,看起来充满生机又不失静谧。看到沙拉着叶诗诺进来,她点点头,风韵犹存的地笑了。

叶诗诺慌乱地站在一旁,那位女医生仔细打量了她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转向沙,声音愉快而平静:“好久不见了,沙。”

“是啊,是好久不见了……不过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你知道。”沙露出高兴的笑容,叶诗诺从未见过沙笑得这么单纯过。但是沙很快收敛起笑,语气变得平淡但干脆,眼神却仍然带着温暖:“我带来一个姑娘,检查一下吧,她有没有怀孕。”

沙说到“怀孕”这个词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叶诗诺也颤了颤,但女医生很自然而亲切地问:“沈少的?”

沙点头。

叶诗诺站不住了,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因为头又开始晕了。她疑惑这个医生是什么身份,跟沙很熟而且对沈墨寒也很熟的样子,沙更是直接告诉了她自己有可能有他的孩子……

女医生又重新看了叶诗诺一眼,目光温柔,令她放松了些。随后医生对沙笑道:“沈少爷肯让女人怀他的孩子了?”

沙摇头,说:“他还不知道。”

叶诗诺突然恐惧起来,她们的意思就是沈墨寒是不愿意有孩子的?想起沈墨寒的手腕,要处理她真是易如反掌。一想到他沉下来的脸,叶诗诺就颤抖了一下。沙看着她,反常地没有说什么,只是叹口气。

一个小时后,叶诗诺坐在医院走廊冰冷的椅子上,心里一片茫然。因为那个医生的关系,检查很快就结束了,她真的有了孩子,沈墨寒的孩子。

生命真的是这样神奇,对吗?没有爱也能创造生命,沈墨寒那么冰冷的性格也可以当一个父亲,并且孩子已经在孕育了。一个月的孩子,应该只是一个细胞那么大,但是叶诗诺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沈墨寒不会要孩子的,况且还是她的孩子……他连她的一件衬衫都不肯要,又怎么会允许她有自己的孩子?她只是床奴而已……

但是她自己是爱孩子的。叶诗诺看着妇产科里来来去去的孕妇们,每一个都带着幸福得神情,由爱人陪着,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有几个已经分娩完了,冬日的阳光照在年轻的父母脸上,他们幸福的笑容对自己是多大的讽刺啊……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还是平坦的小腹,心底涌起拥有孩子的欣喜和慌乱。多好啊,她和沈墨寒的孩子,正在长大呢。可是,他会一直长下去吗?

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叶诗诺也想像不出孩子的样子,昏昏沉沉地靠在雪白的墙上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沙已经交完钱回来了,看着叶诗诺无助的样子,说:“回去吧。”

沙心里也非常纠结。她也许会有个小少爷或者小姐了?但是少爷会不会允许还不知道。沙是很想让叶诗诺生下来的,但是现在,她也只能说,先回去吧。

叶诗诺无力地靠到车上。已经早上九点了,阳光正透过车窗照到她脸上,使她苍白的脸被镀上一层金色。沙恢复了心情,开始唠叨起来。

“你先别担心,少爷对你多好,他不一定会不要这个孩子的。你还在发烧呢,先睡吧。”

叶诗诺突然坐直了,她脸上出现了不常见的坚定而勇敢的神情,她对在开车的沙说:“沙,能不能先不告诉沈墨寒,我怀孕了。”

沙一下刹车,还好她系了安全带,不然估计就不能再在这里考虑孩子的事了……沙转头,不顾车后的喇叭声震天,看着叶诗诺,惊讶地说:“不告诉?”

沙是陪少爷长大的,也从没有瞒过或是骗过少爷什么。她刚刚只想着怎么说服少爷留下孩子,却没有想过还可以不告诉他。听叶诗诺一说,她怔住了。这很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