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大阎罗碧痕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地上,哪里有什么魔界第一公子的模样,他用手肘推了推跟着来的墨煊:“三百年前尊上将你带回来时我还以为他能改变下品味,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吊死在一棵树上。”
墨煊回头笑笑:“大阎罗不要拿墨煊开玩笑了,墨煊是男子,尊上怎么会看上墨煊呢?”
水过无痕的一笑,却不经意波动谁的心弦。碧蓝天空下,碧痕眼睁睁地看着嘴里的狗尾巴草落在干净的沙地上。他清咳两声:“大阎罗大阎罗地叫多不好听,墨煊小子唤我碧痕便是。”
墨煊温和一笑:“墨煊不敢僭越。”
对面的长念不可置否地撇撇嘴,真没创意,还魔界的第一公子呢?看上人家连搭话都不会,尽扯一些有的没的。追姑娘这种事,她认识的神仙中,二师兄阗颜最为炉火纯青,不同于雩欢的新欢旧爱混乱不堪,更有别于晏怀君的处处留情,在她的认知中,但凡是二师兄看上的,从来没有拿不下的,但凡是他拿下的,从来没有相爱相杀的,就算最后分别,也没有姑娘家能恨上他。二师兄曾教导过他们,所谓情爱,讲究的便是三字真经。这三字正经自然不是下界孩童通行的读本,而是二师兄他身经百战后总结出的至理。三字真经,讲求的便是“快、狠、准”,看对眼了就要快速下手,且下手的力道之狠、之准皆要快狠准。这种逻辑混乱的真理长念是没理解透,但她琢磨着改天有空定要传授给碧痕,想必实战经验丰富的他定能参透个中。
睽违,这就是景夜说发现了净化之气的地方。长念随手拨了拨布好的阵法,怎么也没能想明白魔界怎么会给这么一个荒凉到不能再荒凉的地方起名叫做“睽违”。她也没能弄明白这样一个四周漫天黄沙的地方怎么会有净化之气。虽然以貌取人不好,但她竟不知以貌取地同样不靠谱。
长念抬头看了看空气中浮动的云层,神色顿时一凛,不对,这云层浮动的速度太快。
天地间分为人神魔三界,人生活在四州,神居于四荒四海十三天,魔存于四荒四州。千万年前神魔本一家,但因双方修习方式不同,魔界崇实战,神界推清修,久而久之,神魔大战由此开启。战争以神界取得胜利告终,代表着无上荣光的十三天也由神界占领。但魔界的魔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仅仅是以另外一种修习方式而别于神界的神仙,真正意义上的魔,残酷弑杀,毁天灭地,与整个世间为敌。而迄今为止她所见到的真正的魔,不是魔君景夜,而是她自愿堕入魔道的九师兄——渡迁。三千年前渡迁立地成魔后便组成了焚天,这种介乎神魔之间的势力出奇地存活下来,且近年来越发壮大猖狂,真不知道大家对这个世道究竟是有多绝望。
闲聊的碧痕自然注意到天空中的情况,他闪身到长念身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长念收回慢慢合拢的阵法,缓缓将其凝结成珠子,将其放到碧痕手中:“没什么,一些私事。”
碧痕摇摇手中的透明珠子,“没事的话将这个交给我作甚?”
长念看着将将聚合的云,伸手揉了揉眼睛,若无其事道:“都说了是私事,麻烦大阎罗将这个带去太昊山交给渊恒上神,他知道如何做。”
碧痕将珠子扔给一旁不知所措的墨煊,吩咐道:“将这个带去太昊山。”
“抱歉了,既然是在我魔界发生的事,自然是不允许外人插手的,哪怕你跟尊上有着特殊关系也不行。”
长念瞥了一眼神色凝重的碧痕,颇有些无语凝咽的意味:“我跟你们尊上有什么特殊关系?我们是清白的好不好。”
碧痕挑眉,对她的回答不予理会,长念愤懑:“我跟你家尊上真的是清白的,不信你去问他,话说回来,你这个观察能力果然不行,怪不得墨煊懒得理你。”
碧痕看了看踯躅的墨煊,语调陡然转冷:“让你去你就去,待在这里做什么?”
墨煊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长念在他身上套了层结界直接送去太昊山。浩瀚黄沙,上空碧蓝不再,空余一片黑压压的云朵伴着发暗的天色越发压抑。耳后狂风肆起,空旷的沙漠中徒显诡异。
碧痕冷笑着叮嘱一脸正色的长念:“你跟尊上清不清白我很清楚,但我跟墨煊是清白的,你别乱猜。”
长念:“……”
碧痕:“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你还是相信了吗?我告诉你,墨煊是个脸皮薄的,你可不准乱说。”
长念:“……”
他究竟是怎么混上魔界大阎罗的?他究竟是怎么跟雩欢齐名的?这惨不忍睹的脑回路真的是杀人不见血的的魔界大阎罗吗?常年不打架正准备好好打一场却被打断了气氛的长念很费解。
黑云散,韶光出,白衣白发的渡迁从半空中缓缓下落,黑色战靴踩在松软的黄沙上,周身散发着逼人的杀气,待看到冷着脸的白衣身影,渡迁轻笑,眉眼间若有若无的戾气稍稍增了几分。“哦?清玥你竟然还活着啊。”
长念冷笑:“命大啊,我也没办法。”
“是吗?”渡迁缓缓抚上手中的焚余剑,表情阴狠而冷漠:“那要不要看看今日你还是命大吗?”
长念祭出手中的凰翎:“我运气素来很好,这点师兄不是很清楚吗?”
渡迁陡然发狠,他猛地转动手中的焚余剑,将剑尖指向她:“真亏得师妹还记得有我这个师兄呢。”
长念无所谓地笑笑:“九师兄的性格这么特别,谁敢忘记你呢?说来,以前我一直觉得师兄你的性格属于个性,但现在想来,当年我果真年少无知得很,师兄你的性格,哪里是什么个性,分明就是变态嘛。”
话音一落,碧痕忍不住拍手称好,但还没来得及称赞出口,焚天众魔纷纷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他们这方。长念不以为意地摊摊手:“师兄你看,你的手下也这么认为呢,难得看见他们这么统一地表达意见吧?”
渡迁看着被扰乱阵脚的下属,泠然开口道:“修为没涨,嘴上功夫倒是长进不少,怪不得这么多年嫁不出去,清玥你倒真对得起师父。”
长念摩挲着风翎尾见招拆招:“师兄哪里话,清玥再怎么样也不敢跟师兄的所作所为相比啊。”
渡迁阴鸷一笑:“我早就说过,这种世界根本就没什么保护的必要,师父不在了,这恶心至极的世界就应该全部埋葬。”
“我也早就说过,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若将你那所谓的毁灭之手触及到我所守护的东西,那我们之间便没什么好说的。”长念淡淡地回应他。
“守护?”渡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你在说笑吧,清玥,你还真以为上神就是该保护这个世界?”
“我不是什么伟大的神,拯救这档子事从没想过更做不来,但我所保护的永远都不是你可以触碰的。十四师兄说,无论你怎么选择,只要本心不变便永远都是我们的九师兄。”长念顿了顿:“那么,你今日是来作甚?怕不是跟我叙旧罢。”
渡迁往后退了几步,他的属下们迅速上前将长念他们包围起来。长念看不清他的脸,形形色色的魔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叙旧?清玥,我们没什么旧可以叙了,渊恒是苦修修傻了吗?本心不变?我确实没变,变的是你们,是苟活在神界的你们!”
“杀了他们,一神一魔的脑袋,用来祭西宫鼎足够了。”
渡迁说完这句话便不见了身影,长念看着里里外外的魔惆怅不已,她身上仅剩三万年修为,渡迁他至于派出这么多高手吗?他这种不弄死她不罢休的毛病还真是要命。
碧痕抬眼看了看,紧紧围在他们身边的魔个个修为都在五万年以上,带着这个半吊子上神杀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靠近长念小声道:“我们先拖一会,我方才已经通知了尊上,等尊上来了就好办了,你也找两个帮手过来嘛。”
长念抬头想了想:“没有帮手。”
碧痕悲愤:“你八万年怎么混的,怎么连个帮手都找不到?”
长念好心给他解释:“你想想看,雩欢在蓬莱,等他赶过来我们俩死得连渣渣都不剩了,我十四师兄更不用说了,他那个温吞的性子,搞不好现在还在跟墨煊纠结净化之气的问题。至于景夜,我走的时候好像给他施了定身咒。”
碧痕:“……”想想自家尊上,他宽慰地笑笑:“没关系,小小的定身咒定然奈何不了他。”
“没用的,我给他施的定身咒是凤凰山最难解的密咒,我自己有时候都解不开。”长念耐心给他解释道。
碧痕忍住一剑劈了她的冲动:“尊上招你惹你了?”
长念淡然:“我觉得有必要证明一下我们是清白的,所以就划了道界限,现在你相信我们是清白的吧?”
碧痕:“……”
身侧的魔越发靠近,碧痕望着把玩着破羽毛的长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没好气道:“后路都被你断死了,现在怎么办?”
长念恐吓道:“让你走你不走,那就等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