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啦!门在哪里?门开以后,你看到了什么?真的是个老太太么?”
在听雲薇讲述的整个过程中,张闻天一直处在震惊状态。
雲薇母亲去世的真实原因,雲薇出国逃避的真正理由,他以前就知道,而且是除了雲薇的爷爷和父亲之外,当年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但听到雲薇在时隔三年之后,收到母亲的来信,他很惊讶;对雲薇后来神奇的遭遇,尤其是那个奇怪的赎悔心屋,更是惊诧。
他一直忍着没有打断雲薇的讲述,直到听闻赎悔心屋的老太太答应了雲薇的请求,并且要相见时,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禁发出此问。
雲薇稍稍一顿,拿起咖啡杯,刚放到嘴边,遂放下。她想起了门开之后,见到alexia的场景,以及后来近三年在赎悔心屋的经历,嘴角轻扬。
“不,是个比我们年长十来岁的中年女性。至于门,就在我当时面向的正前方,只不过因为设计得好,和壁纸融为一体,旁人看不出罢了。”
“什么?不到四十岁的女性?”张闻天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那她的声音……”
“变声器。”
“哇!就像……就像阿笠博士给柯南的变声器?”张闻天已然在震惊中不能自拔,他随着雲薇的描述和自己的想象,逐渐脑洞大开。
“哈,你姑且这么理解吧。”
“那有没有麻醉枪?就是柯南每次给毛利小五郎来一针的那种……”
“想什么呢?真当是名侦探柯南的真人版啊?在赎悔心屋里,是需要和委托人进行清醒对话、思想引导的。给他来一枪?那要怎么进行后面的步骤?”雲薇咂咂嘴,无奈道。这个张闻天,明明在外是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可一到自己面前,就容易流露小孩子本色。
闻言,张闻天知道是自己秀逗了,他尴尬地挠挠头:
“额……对!你说的对!是我跑偏了……雲薇,她究竟是什么人?后来怎样?你真的在那里工作?一直都在那儿?”
“她?不,其实是……他们!”
“啊?还不止一人?”
“我见到的是alexia,有意思的是,这个英文名本身就有‘帮助’之意。她虽年轻,当时却已经是赎悔心屋的负责人。她告诉我,赎悔心屋的创办,要追溯到19世纪,创始人是个初涉心理学的美国北方贵族,勉强算是个心理医生。”
“哦,有意思!不过19世纪,美国还处在内乱呢,还有心理医生?”张闻天已经由好奇宝宝转为好学宝宝。
“是啊,所以我说勉强算是。那时候的美国,心理学并不算发达,心理咨询更是不正规。大多数人并不承认那是科学。若不是创始人本身有一定社会地位,恐怕根本不会有人找他做咨询。而在找他咨询的病人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刺杀林肯总统的那位精神错乱的演员。”
“啊?可是林肯总统的刺杀之谜,一直众说纷纭啊?”张闻天觉得事情越来越玄乎,他继续发挥着善问精神。
“嗯,林肯总统的死亡,至今仍有未解之谜。可在当时,创始人却有很强的愧疚感。一来他虽为贵族,但追求自由,他一向认同解放黑奴运动;二来他很自责,觉得自己没能治好那个演员,才导致了他后来的冲动。”
“所以在那之后,他就秘密地做起了赎悔心屋?”
“是的。他有雄厚的人脉与资金,又有心理学做基础。在那个并不能正规开展学科研究和咨询诊疗的年代,他便借用了神秘外衣、暗地动用资源与势力,专门接待一些心怀内疚而找上门来进行忏悔的人,并尽量帮助他们实现心中的救赎。后来,口口相传,神秘的赎悔心屋,便在一定层面上流传开来。”
“嗯……我想我开始明白赎悔心屋这四个字的意义了。”
雲薇会心浅浅一笑:
“很简单,一个心灵的对话屋,可以言悔、求赎,或对事情本身的救赎,或对心灵的救赎。”
听到这儿,张闻天恍然大悟,频频点头道:
“这么听来,更像是一个心理咨询室啊?”
“没错,随着后来的发展,它的确越来越像心理咨询,却比单纯的咨询多了一些行动。一般而言,心理咨询可以分为个别咨询和团体咨询,其中,个别咨询又包含有计划的咨和非计划的咨询,前者是在咨询机构,后者则是在社会环境中。而赎悔心屋,就是融合了这两种情况。”
“有咨询,有行动!这倒是很像现在的一些电视咨询节目,也是有人在忏悔,然后节目组会请心理专家对他进行开导,并辅以一些相应的行动。”
“在我看来,那更多的是作秀。虽然通过媒体,可能会让同类型人得以释怀,帮助更多的人,但真正敢于露面上台,说真正事件的,又有多少?更何况,有些人,有些身份,注定了他们连心理咨询室都不敢明去,更何况是上节目?”
“这倒也是,像杨阿姨所说的那些后悔,她也只能写到纸上。”看到雲薇的脸突然抽动了一下,张闻天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赶紧转话题:
“对不起,不说这个,说回赎悔心屋,他们成员很多?”
雲薇已经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了理智,继续跟张闻天讲述美国赎悔心屋的运作:
“不算太多,但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错的背景和资源。如何开展工作,则会听从主负责人的调配。”
张闻天在大脑里飞速整理接收到的讯息,并频频点头:
“哦!那我姑且把这理解为一个工作室吧!承接的任务多么?是不是有一套相对固定的流程?毕竟它很神秘,不像教堂和神父,就在那里,看得见,寻得着。”
“是的,闻天真有悟性!工作室的任务不会太多,也确实有一套固定的流程。想后悔的人通过特殊途径将自己所遇问题、所悔之事简单描述,并让后悔室知晓后,工作室会协商确定一个委托人,给他反馈,并暗中做相应的调查和前期准备。然后在固定的时间,用特殊的交通方式将其带入工作室。”
“哇!然后进入赎悔心屋后,就像你刚才讲的过程一样,进行一场不见面的对话?”
“没错。当然,其实在工作室后方,有很多精密的设计、仪器,是可以观察到委托人的一言一行的。然后再根据不同的情况进行疏解、引导,有的时候,还要配合后续的场外行动支援。”
“有组织、有纪律!赞!可你那天……你也不是主动找上门的啊?”
“我?说来很巧,但也并非完全是意外,或许就是咱们常说的缘分吧。”
“哦?”越说越悬,张闻天觉得自己这一晚接受的惊讶讯息,已经超过了过去六年的总和。果然,生活还是要有雲薇在的时候,有意思!
“主事的alexia有一次去我们学校旁听课,正好坐在我旁边,或许是做这份工作久了,她直觉我是心中有事之人。故在酒吧外见到昏迷的我,她动了恻隐之心,在赎悔心屋的操作流程规矩之外,单独收治了我,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按你所说,的确是缘分!按说他们如此有组织纪律和章程的地方,是不会破坏规矩的啊!”闻天在惊讶之余有些疑惑。
“是啊,其实,这也是我当初的疑惑。只是,后来的共事时间里,我反复探问过,却也只能得到这个答案。”
闻天的疑惑的确是雲薇一直以来的疑惑。不过到后来,有了更多充实生活的雲薇,觉得探寻这个答案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也罢!那你后来一直在那里参与活动?”
“是的!身处其中便会发现,它并没有想象中的神秘,更多的时候,就像是一份志愿者工作。我每周会定时过去,参与研讨、确定任务,并介入谈话环节,然后根据具体的委托情况,再开展后续的工作。
有的时候,委托人的后悔救赎任务可以很快解决,也许来一次两次就能搞定。但有的时候,一个委托人的任务要持续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才能解决。”
“那你岂不是帮了很对后悔迷途之人?”
“天助自助者,他们愿意来这儿,已经是迈出了后悔的第一步,我们做的,就是努力帮助他们彻底悔悟,然后释然。而对我来说,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实现了自己内心的救赎。”
说着,雲薇长叹一声:
“闻天,可能这么说你没法想象,但我确实在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委托人任务之后,豁然开朗了许多。虽然这么多年的经历,已经在我身上烙下了冰冷的印记,我不可能再变回12岁以前那个天真灿漫的张雲薇,但通过与这些委托人的共情,通过帮助他们,其实也是在帮助我自己,放下心中的枷锁,放下我曾经的怨恨、曾经的后悔。”
张闻天哑然,半响,才悠悠地问道:
“所以你现在才会回来,那么平静地面对张伯伯?”
“是的,不仅能平静地面对父亲,也能平静地面对母亲、面对林宇、面对过去的一切。我现在别无他想,只想陪父亲安祥地走过最后的时光,然后尽自己的力量帮助身边也有后悔之人,去直面后悔,努力救赎。”
“我明白了!雲薇,所以你想要继续坚持的工作,就是在咱们这儿,把赎悔心屋继续开办起来,对么?”
张闻天一拍桌子,他觉得自己瞬间真相了。
注释:文中提及“美国北方贵族”,因为美国在南北战争年代,南方和北方界限分明,虽林肯实现了统一,但在高层人群方面,已然分别显著。至于一些其他猜想,因剧情所需,实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