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泽城南望平野大道,北邻商朱大海;西靠大阳清湖,东隔百兽大山。是以临泽城呈四方而建,各城区职能也算分明:城北是海物出售以及海洋中的奇珍专卖,城南则是国外贸易市场,城东大多是猎户出入,而城西却是因为正面对波澜湖泽,山泽秀美,景色怡人,故而不仅是临泽城中有名的繁华区,销金窟,而且这里的酒楼饭肆,娱乐场所,更是冠绝整个临泽城。
而在如云的馆家酒肆之中,请仙居酒楼,无疑是站在顶端的那种。
请仙居,请仙居,请的是‘仙’,你一般身份的人,敢进来?这里的地段价格就不用说了,城西的土地,那是真的以‘寸土寸金’来论。而城西十个商坊,东西横纵,这里是城西的中心,就更是地段价值惊人!在临泽城中,甚至是整个陈国里面,都有偌大名气的‘丹笑坊’,也不过在这里面占了个小位置,有间小店面。而请仙居酒楼,不仅坐落于商坊的最中央,而且占地面积极大,足足有两个商坊的位置!可谓是中心中的中心!
在临泽城,又是天子脚下,可不是你有钱,就买得地的。请仙居拿得下这块土地,又建得起酒楼,开得起买卖,最重要的没人敢上来这里找茬,或者说心有嫉妒之人,连甩闲话都得躲自己屋里,蒙着被,捂着嘴说给自己听。这就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了。
酒楼里面,极尽豪奢之物,却又不失风雅之色,尽彰贵族气质,这自不必多说。单看那些在酒桌厢楼之间,端菜请酒的小二哥们,你就得把眼睛都瞪出来。
这里的小二,居然个个是武者!而且还是长相十分不错的武者,这就更加显得难得了。
贵室厢楼之中,自然少不了歌姬舞者,或者是妙龄少女的出现。而这里的少女,与城西的那些女闾花楼里的姑娘,又大不相同。首先在容貌上,个个都是沉鱼落雁姿色,称为花中俏魁亦是绰绰有余。最关键的是这些少女,一个个都是处子之身,丝毫没有脂粉气,而且才学满腹,跟哪位客人陪坐谈笑,都能适时地插上话,挑动席间气氛,使客人宾至如归自是不在话下。
时有临泽城文士,将请仙居比作是‘天上人间’的美妙地方,然而想在请仙居摆上一桌,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你要有身份,五品以下的京官,想进门,都会有小厮客气地跟你表示,左拐不远的醉花楼酒菜就不错,去那里吃去吧!
没错,就是这么牛气!
来吃饭,来找乐子,可以,五品以上,三品以下的官员,都需要事先排队预约。而那些装饰华美,景色优美的单间贵宾室,只有被国君授了爵位的勋贵人家,才能预约,小官小卒的,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至于那些临湖厢楼,也只有‘伯爵’以上的大贵族才有资格入内。
如此区别对待上门消费的客人,又将各细致地划分了不同的服务等级,这明显地就带着一股歧视的意味,然而临泽城中,却是人人以能进一次请仙居为荣!优良的服务,和菜色的好坏还在其次,关键是对你自身身份的肯定!
也没人敢打请仙居的主意。曾经有一位不知死活的客商,仗着自己有钱,叫嚣着要将整座请仙居包下来,请自己的朋友好好地享受享受。结果被拒不说,那门口的小厮连进都不让他进去,在朋友面前丢人难堪的客商放下狠话,要让请仙居好看。然而第二天却是他的尸首被人发现在城外的枯木枝上挂着,全身上下,被洗劫一空。
有人说是强人做案,有人说是仇人报复,没有一人,将这客商的死与请仙居联系起来。所有人都在心中嘲笑这客商的不知死活,却没人敢提到过请仙居一句不是!
这就是请仙居,后台之大,至于厮也!
然而就是后台这般大的请仙居,今天真的被包下来了!
陈鸿铭,便是请仙居这位东家的名字。这位逢人便笑的中年男子,如今正与百轩阁的阁主,乔博梁对面而坐,饮茶谈笑。
“老陈,这次可要感谢你肯给这个面子,否则这么多人来,我百轩阁的那点小土地,可腾不开地方开宴。”
乔博梁哈哈笑道,看上去跟这位请仙居的东主非常熟悉。
“乔阁主客气了,你我相识多年,谁的面子不给也不能不给你乔博梁面子啊……况且这是给尊夫人祝寿,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巴结,我求都来不及,怎好意思推脱?”
陈鸿铭未语先笑,脸上的表情从容不迫,一开口就仿佛有一股子天生的贵气萦绕。
“嘿嘿,你这家伙……”乔博梁苦笑着摇摇头,“整个临泽城中,伪君子真小人数不胜数,但真如你这般坦诚的,也是不多了……”
这话听着不像什么好话,然而陈鸿铭却只是微微一笑,道:“老乔你这是挖苦我呢?怎么,说不是巴结你,是巴结你家夫人,让你的大男子气概受挫,不开心了?”
乔博梁刚喝下去的茶水,听到这话猛得一噎,险些吐出来,狼狈地咳嗽了两声,白了一眼陈鸿铭,道:“我乔博梁是大男子主义的人吗?我家夫人比我厉害是不假,难道我乔某人就很不堪?”
“怎么会?陈国一十六城之中,哪城没有‘百轩阁’,谁人不知道你乔博梁?没人说你不堪,你别太在意,只是比起你家夫人,你还是不如。”
陈鸿铭嘿嘿笑道。
“你这家伙……”乔博梁一翻白眼,把茶杯一磕茶几上面,哼道:“不喝了,什么破茶!茶无好茶,人无好人,我就怕你陈鸿铭一会还拿这态度招待我的客人。要是让人说我乔博梁招客不周,可有你这家伙好瞧的!”
陈鸿铭也是一翻白眼:“我请仙居的待客态度如何还用你说?爱来来,不来滚!”
“你!”
乔博梁瞪大了眼睛。
“嘿嘿,当然这是对于一般的客人,今日的请仙居当然不会如此。安心吧,对待王侯的态度招待你的客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奇怪,你还是第一次如此张扬地要替你家夫人过诞辰啊……以往都是请我们这些老朋友,还有就是你夫人那边的贵人过来,小叙一番而已。尊夫人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怎地这次如此大张旗鼓不说,还广发请帖,末了还要借我的场地给你一用……这次临泽城有数的权贵人家,只怕全都被你惊动了吧?”
陈鸿铭有些疑惑道。
“老陈,整个临泽城中,能跟我说得上话的,可就只有你了。其余的要不是想从我百轩阁中得到点什么,要么就是从走玉婉的门路,谋得一两个外门名额,实话说,对于这个已经开始乌烟瘴气的临泽城,对于这个已经渐显老态的陈国,我已经开始有些厌烦了……”
“你,你要走?!”
乔博梁话还没说完,就被激动起来的陈鸿铭打断了。不是陈鸿铭太大惊小怪,而是他明白乔博梁的离开对于陈国会有怎样的打击。
“你要嫌那些苍蝇烦你,我可以跟我兄弟说一下,让这些人有多远滚多远!边疆战场可还缺少不少的人去守卫呢!还是说临泽的山水你都看腻了,想到处去游览看看?没关系,若只是游山踏水的话你只管说,陪老兄弟我陈鸿铭自是义不容辞!反正请仙居也不是离了我不行,我就是个幕后掌柜,甩手离开休息一下也未尝不可……怎么样?听说峨山云海乃是人间奇景,而且峰上还有传说的得道高僧踪迹可……”
“好了,老陈,你不要紧张!”乔博梁打断道,“我会离开,但我百轩阁的产业会留在这里,继续营业,不会对陈国的经济造成创伤的。”
陈鸿铭闻言,这下松了口气。陈国一十六城,每一城中都有百轩阁的分行,别人不知道,但不代表陈鸿铭不知道,乔博梁这一走,若是将百轩阁也一并抽离了陈国,那陈国的整个经济体系,将会受到重创!整个陈国的整体经济,下降三分之一都有可能!兹事体大,陈鸿铭不得不为陈国的百姓考虑清楚。
“那就好……百姓何辜,你要是真带着百轩阁走了,经济重创之下,难保他国不会对我陈国起什么非分之想,到时候又是兵戈四起,狼烟滚滚。建都以来,陈国的百姓这才有了二十来年的安稳生活,经不起折腾了……”
陈鸿铭叹声道:“到底你还是在介怀云侯的事吗?哎,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一介白身,便不应该再参与朝中之事。做为你的朋友,按理说我应该支持你的,但为了陈国的百姓,陈鸿铭恳求你一声,乔阁主,百姓何辜!”
“你放心吧,我只是厌倦了这个地方,打算离开而已,并不盘算着怎样。而且你还不知道我们宗门世界的规矩么?胆敢插手你们陈国的事,恐怕我们宗内的执法者就先饶不了我,你放心吧,我没那心,也没那能力。”
乔博梁叹道:“只是厌倦了这片山水,跟这里的人而已。”
两人突然静默,相对无言。
而在这时,请仙居外,一位身着黑缎云虎图案衣袍的英俊少年,眉宇飞扬,正踱着步子,往请仙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