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愁宫的外围花廊下是典型的江南风格,一台一亭都如同花树萦绕,萧华虽然在中原武林的时间也不短了,却也险些醉在这花海树从中。
清清淡淡的花香,是莲花的香气,如同粉色的水雾散开来,在整个棋盘湖上。
想到之前几乎是做了墙下小贼,萧华仍然不由汗颜,他自问幼承庭训,对孔孟之道,中原礼仪如数家珍,自出江湖也一直赞誉有加,几时竟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这样的行径,与那江湖中的宵小败类又何不同?
他一向光明正大,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却一时想不开。
正在踌蹰中,耳边一声轻响,却是一粒石子落地的声音。
他武功极好,听风辨器,认得声音便出自左近。
抬眼看去,左近不过一堵红墙。
有人朗朗笑道:“天骄萧华,可否赏个脸。”
声音清脆,带着琉璃的意味,正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燕翎。
在武林大会上,几次看那人青衣飘摇,与叶无影却总是不分胜负便各自退让开来。
那人分明心不在此,却对叶无影十分的在意。
想那叶无影也是尤翩迁座下高足,竟能与燕翎各争擅场,料来也非池中之物。
但忘情谷中子弟比离愁宫中子弟更是甚少出现在江湖中,若真是如此人才,不能相结识终是罕事。
燕翎也不管那么多。
他今日见姬虹胜了,武林尊天令不负众望,心里却也为那娴雅的女子高兴,更加上百里追霜念念不忘要与天骄结识,于是,他才瞒了百里追霜来到离愁宫外,本来是想随便找个武林中人去寻了萧华出来,却不意正好见到要找的人行到此间。
人多口杂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于是,便即投石问路。
萧华回转身,看厅内各武林人士推杯换盏一派的热闹,全没人注意到这角落里发生的事情。
也是,他们连新任的武林盟主没有出席酒宴都不曾发现,但何况是自己刻意的躲开呢?
仰望着墙头燕翎那在月下也微微发出柔和光泽的脸庞,不及弱冠的少年青袍随风鼓动,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鸟,明亮的眼神似月光盈盈,嘴角边那三分讥肖三分高傲三分亲切的笑容,萧华点头。
燕翎便也再不多话,足尖轻点,只见月光下一片青青落叶随风拂下。
萧华身子微微一扭,脚下也不见如何做势,竟平地拔起了身形,转瞬已经跃出墙外。
十步开外,月光之下,燕翎青衣鼓舞,百里追霜素袍御风。
萧华一笑,跃身追上:“百里兄,燕兄。”
百里追霜笑道:“别叫他燕兄,他是我的贤弟,萧公子便也叫他贤弟好了。”
他在武林大会上远远见着萧华风采,更知道他是父亲口中常提到了萧锦伯伯的孩子,想要结识引以为友的心思日重。
今夜里突然不见燕翎,便猜到了他的形踪。
只是等他到来时,却见燕翎已经引了萧华出来,不由微微一笑。
萧华也是淡淡一笑,轻如浮云,却是微微一颌首。
百里追霜道:“棋盘湖上风景虽不及西子湖,如此月色也是泛舟的好应景,追霜与贤弟本来就打算在这湖上游玩一番,萧公子肯赏脸否?”
萧华道:“如此,萧华当恭敬不如从命。”
一叶偏舟摇摇曳曳的停泊在棋盘湖的小牙岸畔,舟上挑了一盏红色的灯笼,月光如水一径洒在小舟上。
百里追霜三人并不多些费话,依序上了小舟。
燕翎自小在水边长大,当下青衫抖落,便要执了撑杆。
百里追霜笑道:“不是说要请了天骄在饮酒么,你跑去开船算什么?”
燕翎长眉一挑:“好叫大哥不笑话我不识水性!”指是却是当日百里追霜以为他不识水性,叫船家别将船摇到西子湖心去玩赏的事情来。
百里追霜知道若论斗嘴自己绝对不是燕翎的对手,笑而不言,只看他除了外面的衣服,只着了件黄裳,以宽幅腰带束了,一步便走到舟子前面,伸手便拿了竹稿。
萧华却真是个不识水性的。
他生于漠北,长于漠北,从来只见燕山雪花大如席的盛况,却从来没在水中间游嬉过,脸上虽然不见愁容,却眉眼微微睑了一下。
燕翎正回了头来向百里追霜炫耀,恰好与萧华的眼神相对,发现堂堂天骄神色慌乱,心下一想,便即笑道:“放心,我五岁前就已经会游水了,你若真是掉了下去,我再捞你上来便是!”
百里追霜听他说的露骨,不由侧目,却见萧华坦然道:“那当要有劳燕贤弟。”
燕翎歪一歪端正的嘴角:“改称呼改的到快。”
只是他年龄的确是三人中最小的,便也不在乎那些虚伪的称呼。
他手上使力,竹稿一点岸边顽石,轻轻顺着水势一撑,小舟便如离弦的箭飞了出去,笔直的一道水线直直划开湖面,在月下波水粼粼,碎了一湖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