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也是地灵殿的人,不会不知道毓亟宫的规矩,这是水银池,死了连塑像都不用直接扔进去就是个银人,而且水银包裹后你还不会马上死,得活活等到里面的空气没了才行。”行刑的那人看到来人是乔筱扬,竟浑不在意地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那个犯人身上。
真够恶毒的,乔筱扬暗拍胸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万一那人耍鞭子耍得太顺手把自己也抽了怎么办?
“我没有罪。”气若游息。
“没罪?!”执鞭人冷笑,又是一鞭子抽在那人身上。
那人更加虚弱再也没有发声。
鞭子不断落下,啪啪声在死寂的氛围里显得极为刺耳和恐惧,溅起的血肉掉在水银池里瞬间变黑,沉没。
啪啪,那人手上的绳索被鲜血浸湿,打的结也缓缓松开了,早就失去力气的身体一头冲着水银池栽落下去。
小心——乔筱扬来不及多想就已经采取了救人的行动。
只见一道极细的银丝飞快射出,卷过那人的腰,硬生生把人从半空中拖了回来。
乔筱扬控制着把人放在岸边,甩了甩酸疼的手臂,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她用来救人的是一枚戒指,是雅集上那个状若疯癫的饰品大师在混乱中塞进自己手里的,本以为只是枚简单的戒指,可经过几日的探索,乔筱扬发现,这枚戒指竟是暗藏玄机,它指面上的银色花饰竟然是由一根精钢盘缠而成,只要一按指环,精钢丝就能自发射出和收回,锋利而且来去无踪,简直就是暗器之王。
怪不得大师不肯把自己的作品随便卖给别人,这样的利器若一直被误当成是饰品实在暴殄天物,只是大师又为何无缘赠与自己呢?
“你”,行刑的人眼神复杂地看着乔筱扬救下犯人,几经犹豫终归还是没有阻止。
看他的神情,乔筱扬更确定自己的猜测了。“你不想杀他,我帮你救他不好吗?”
“姑娘不该救他。”
“救了又如何?”
“救人者与犯事者同惩。”
“但我不是毓亟宫的人,你不能拿毓亟宫的宫规来惩处我。”
“这……”那人面露为难。
“小姐自然是毓亟宫的人,但你还没有资格惩处小姐!”
两人都未注意,刚才那个点香的嬷嬷竟然一直跟在乔筱扬身后。
“属下明白,小人岂敢惩处乔小姐,只是刑池……还请两位移步。”
“哼,不过是个小小的刑池,小姐连宫主的寝殿都能来去自如,逛逛你个刑池又能如何?”嬷嬷一脸不屑,一个区区人煞殿的刑堂使而已,就算是总使大人,也只能像自己一样暗随、保护小姐的安全,哪里有过问的资格?
“宫主的寝殿——”刑堂使喃喃,眼里闪过些什么,举止上倒是恭敬多了。
“婆婆无碍,我们走吧。”乔筱扬作势欲走,事出反常必为妖,哪有人主动要求外人观赏自己密道的?
“小姐无须如此,想看便看,这里还没人有资格挡着小姐的路。”嬷嬷一脸慈祥,只是隐隐间封死了乔筱扬后退的路。
果然是鸿门宴,一旦踏上就不能再反悔。“婆婆,我们确实该走了,因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哦?”嬷嬷意外,睁开了一直眯着的眼。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里的密道应该是可以变动的吧。如未有意外,我应该不会出现在刑池,而这都是刑堂使的刻意安排,因为他需要我完成救人的任务。”
乔筱扬视线所及之处,一直昏迷的犯人已经悠悠转醒过来。
“请乔小姐降罪。”刑堂主立即跪下。
嬷嬷闻言大笑:“宫主说你是个聪明的老身一直不信,现在我是不得不信了。你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一,我刚才在密道中行走时感受到了轻微的颤动,而且来自脚下而非顶上,这说明这是密道本身的动静,结合后来的情况,我才推断出这是密道在变向。第二,鞭声一直到我快走出密道口才突然响起,太过刻意,想必对于耳聪目明的武林高手而言并不难通过我的脚步声推断我的方位。第三,我出现时刑堂主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是为何想必大家都清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行刑人每次落鞭都避开要害之处,鞭尾必扫过捆手的绳索而且时时暗中观察我的神情,这不正是在催促着我救人吗?”
“好好好,老身就喜欢你这样聪明的孩子,只是没有武功,不过有你那花容月貌的姿色也算配得上宫主了。”
配得上宫主,自己这是走上什么不归路了?
“属下有罪,任凭处置,只是性命之交不可坐视不理。属下私自改了密道方向,宫主还在等候小姐。”
刑堂使深深作揖,对乔筱扬表露出感激的神色。
“走吧。”
刑池的水银缓缓下落,露出阶梯来,幽深不知通向何处,一老一少未作停留。
走过阶梯,脚下一阵剧烈晃动,看来是毓亟宫的人知道自己已经看破了密道的秘密所以索性不再掩饰。
待动静停止,一条小道延伸在两人脚下。
“请小姐自行前往,这里老奴也没有踏行的资格。”看到小道,嬷嬷有些惊讶但旋即急忙退后。
“知道了,婆婆请回吧,也别太忧心您儿子的伤势,未及内腑不难痊愈。”
话落,乔筱扬抬步远去,徒留嬷嬷在原地摇头叹笑,真是聪明成精了。
那犯人若不是与嬷嬷关系匪浅,她又怎么会冒着违背宫规的危险协助刑堂使私改密道,当时她现身也不是因为担心乔筱扬的安危而是为了那个犯人,一切就泄露在她一出场就把视线集中在那个犯人身上。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几日婆婆一直对自己明里暗里的照顾,乔筱扬也不可能明知有设计还揽下这桩事。
小道不长,而且成斜向上的趋势,走不了多久,乔筱扬就发现前方透出自然光来。
月光如洗,将那个静坐的身影衬托得如同月下谪仙一般,夜风吹拂,宽松的白袍下摆被顺势吹起,飘落在一旁的温泉水面上,沉沉浮浮间氤氲着温泉的水汽。
“遮上。”清冷的声音显得若有若无,只有一块白色的纱绢顺着温泉流抵达了乔筱扬的脚边。
人在屋檐下,乔筱扬只能无言拾起,覆在自己的眼上,系紧。不过片刻,微凉的风就带去了温泉水的温度,些微冷意从眼上向内传递。
“过来。”
“我看不见。”
乔筱扬理直气爽,冲着说话人的方向伸出手,作势要摸索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