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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烟云 第十四章 勤妈进城

勤妈和恒伯的女儿怜儿也快满十六岁了,府里的陈妈很早便明里暗里试探,想要聘了怜儿做自己的小儿媳妇,陈妈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县城最大的酒楼聚仙楼做大厨,早已结婚成家,一双儿女也已经四五岁了,小儿子刚满十八岁,今年也去了县城跟着哥哥打下手。以前想着怜儿年纪还小,只把陈妈的话当笑话听,如今怜儿大了,陈妈也请了镇子里最好的媒婆到家里正式提了亲,恒伯勤妈两口子不免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恒伯对这门亲事还是相当满意的。陈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一家人又都是性子温和的,自然不会欺负怜儿。陈妈和陈家大儿子都有一手好厨艺,小儿子肯定也会继承衣钵,厨师这个行当可是千百年来的香饽饽,无论什么年代只要人们还得吃饭,厨子们就不怕没有饭碗,好厨师不但能够养家糊口,甚至能够发家致富。

陈妈也是真心喜欢冯怜儿,这姑娘可以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善良恬静,长相又乖巧温柔。虽然有个钻营泼辣的母亲,却万幸随了父亲冯恒老实本分的性子。

只是勤妈对这亲事却并不太满意。她此生心比天高,可惜只能身为低人一等的家仆。自己女儿长得如花似玉,模样与那些府里的小姐比起来一点都不差,该是做个有钱人家的夫人最差也得是个姨娘才对,若嫁入陈家,还不是一辈子奴才命。而且自己曾悄悄探过女儿的口风,似乎对这桩事也很不情愿,待问她自己的意思却又只是摇着头一言不发。

陈妈在冯府虽然只是个厨娘,工钱却也不低,加上大儿子每月更是挣得不少,如今小儿子也出门做工挣钱了,陈家的生活在桃花镇却也称得上是富足的。勤妈虽然不情愿与陈家结亲可也怕错过了这样的手艺人家,以后女儿也要像她一样嫁一个没本事又窝囊的穷酸人家。所以陈妈提议两个孩子先见一面彼此看看有没有眼缘的时候冯家两口子都没有反对。

晚饭过后,勤妈便在冯子涵面前告了假,想第二日领着怜儿到县城置办些家用,其实是想带女儿好好挑些衣服首饰。当夜无话。

因为路途遥远,勤妈和怜儿第二天老早便坐着前一天雇好的马车动身了。

到了县城,母女俩进进出出逛了几家布店和成衣店,稍看得上的一问却都是贵的令人咂舌。勤妈领着怜儿出了店门,骂骂咧咧的走在街上。

路边站着一位穿着贵气的中年夫人,身后跟着两个丫环,手里抱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一看就知道是在店里买的各种衣服首饰。所谓人比人气死人,勤妈看到这些心里更加愤愤不平。

这时却听到那位夫人突然叫住了她:“表姐?!”

勤妈听到贵妇人叫自己表姐也是一愣,看到那贵妇人走到自己面前,惊喜地说:“表姐,真的是你。刚刚我还怕是自己认错了人呢。”

勤妈看着这妇人实在是面生,自己并不认识,而且自己家里都是些穷苦人,怎么可能有这么有钱的一位表妹。遂非常恭敬地说:“夫人敢情是真的认错了,咱们确实并不认识。”

贵妇人却亲昵的拉起勤妈的手说:“表姐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孙全家的,跟桃花镇隔着河的那个镇子,记得吗,我跟孙全成亲时表姐也还去了的。”

勤妈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她小的时候曾有一个表姨,嫁到与桃花镇隔河的镇子上去了,夫家也姓孙,她的独子名叫孙全。孙全成亲时,她嫁给冯恒不足一年。那时因为能进入桃花镇上最富有的冯府,虽然只是嫁给了冯家的家奴,在他们孙家也算是光耀门楣的事了,所以许多亲戚都主动与她走动,有些亲戚之前甚至都是没什么联系的,这隔河镇子的表姨家便属于后者,论起血缘来,勤妈与他们还远着呢,倒是二十年前因偷东山而死那个姓孙的铁匠与他们近得很。

孙全当时在镇子上做些小买卖,不过此人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投机倒把的事情没少干。孙勤没想到二十年没见孙全竟这样富了,而且竟还记得自己这个表姐。

孙勤想到此十分感动,忙说:“原来真是弟妹呀,哪里是我忘了弟妹,是弟妹现在又年轻又贵气,我这老眼昏花的差点认不出了。”

孙全媳妇看了看跟在孙勤身后的怜儿,说:“哟~这是表侄女吧,好一个水灵的大姑娘,跟表姐年轻时有的一拼。表姐跟表侄女这次来县城可是采买东西?”

“买些衣服首饰。你表侄女也大了,这提亲的人呀都快挤破门槛了,平时见客出门啥的也多,我准备再给她备两件衣裳,也显得咱孙家人干净体面不是?”

“表姐说的正是呢,我这表侄女有张这么好的脸蛋,这衣服首饰啥的肯定得捡好的,可不能委屈了。表姐表侄女可有中意的?”

“这店里的我们都看了,货色一般,价钱那么便宜,想来成色也不好,我们准备再逛逛。”

“表姐想要找好宝贝光靠逛可是不行的,真正的好东西店家都是收在里面的,只等有钱的大买家去了才肯拿出来。这样,眼看就要到中午了,今天我做东我们去聚仙楼吃顿便饭,我跟这里最好的珠宝店汇宝斋的掌柜比较熟,我让他直接挑几件好的拿去,我们边吃边看。”孙全媳妇说着,一招手,远远跟在身后的小汽车看了过来,她拉起孙勤和怜儿的手一同上了车。

孙勤偷偷捏了捏自己的钱袋,后悔不已,她刚才是为了争口面子,说了很多大话,一会孙全家媳妇真把宝贝首饰拿来了她又怎么买的起呢。一眨眼的时间,汽车已经停在了聚仙楼的门口。司机开了门,孙全媳妇和孙勤母女都下了车。

孙勤抬眼一看,这聚仙楼果真辉煌大气,走进大堂到处都装饰得富丽堂皇,孙勤一辈子也没来过这么气派的地方,不觉都看傻了眼。

有小二直接将她们领到座位上,垂首等着她们点菜,孙全媳妇随口说:“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上来,我这表姐可是我的贵客,都拣好的给我上就行。对了还有,如果汇宝斋的人来找,就把他领上来吧。”小二应下离开了,没过一会儿,菜便来了,孙全媳妇招呼孙勤母女吃饭,不时的为她们添汤夹菜。都已吃半饱了却还有新菜不断的添来,桌子都摆满了,孙勤赶紧说:“弟妹,菜够了,够了,不用再上了。” 孙全媳妇满不在乎地说:“这才几样啊,咱们只用每样尝个鲜,吃不完的丢掉就是。”孙勤听了心里暗叹,这么一大桌得多少钱啊,冯府在桃花镇上虽然富足却不奢靡,这几年更是节俭,母女二人哪里吃过像今天这一桌子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