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玉并不知晓沈天殊已经将她的身份查的七七八八,还自以为演技甚好。回府的马车上,她叽叽喳喳,沈天殊则是侧耳倾听,时不时地发表一下意见。
“你和红娘姑娘怎么会相识?”展玉正说着西街的小吃哪样便宜又好吃时,沈天殊冷不丁地发问了。
“啊?”展玉先是一怔,而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当初我身无分文的时候,红娘姐姐曾经帮过我,她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了。不仅人美,而且心地也好。”
她说的诚恳。
事实上,红娘的确心地很好,也曾经在她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帮助过她。
沈天殊听完只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多问什么,任由展玉很快将话题扯开。
到达府门前,展玉跳下马车,冲着沈天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清脆地说道:“谢谢郡爷带我出去。”之后就打算回自己的静澜苑,却被沈天殊叫下了。
“等等。”沈天殊也未曾用车凳,只是下车的动作却是翩然优雅,全然不似展玉的粗鲁。在地上站定,他才继续说道:“我与你一同回静澜苑。”
说着便率先进了府门。
他身高腿长,三两步便与展玉拉开了一段距离,展玉立即小跑着追上去,便走边问:“郡爷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什么事在马车里不能说,还非得回府之后,到静澜苑去说?展玉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难道他是怀疑自己了?
察觉到展玉情绪有些紧张,沈天殊淡淡道:“你跟着杨嬷嬷学习礼仪也有三日了,我不过是验看一下成果罢了,你无须紧张。”
验看自己顶花瓶吗?展玉默然。
到了静澜苑,青戈见到二人先屈身行礼:“郡爷,姑娘。”
沈天殊未语,只冲她点了点头,随后青戈为二人备了茶水之后便退了下去。
见沈天殊坐在桌前,展玉鼓起勇气,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起一只青瓷花瓶顶在头上。
从内室的屏风处至寝房门口,一直是她每日练习的地方。杨嬷嬷要求她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需要一致,最初还给她两脚之间绑了绳子,若步伐超过绳子的距离就会迈不动,强制她减小步子。
除此之外,走路时两手交叠于身前,目视前方,最好能走出直线。最重要的是,行走时的每一步都需要非常平稳,不能跌跌撞撞或是蹦蹦跳跳。
回想着杨嬷嬷说的话,展玉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迈去。
直到展玉已经走出了三四步,沈天殊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展玉:“这就是你这三天学的内容?”他请杨嬷嬷来是让她教导展玉礼节,不是教怎么顶着花瓶走路的啊。她又不嫁给异族,不需要学头顶东西的本事。
大约是沈天殊眼中的震惊太明显,难得见他如此失态的表情,展玉顿时想笑。可惜她刚一咧嘴,头顶的花瓶立刻就歪了下来。
她连忙倾倒身子去接,却没注意到离她不远处便是灯架。沈天殊怕她绊到灯架会摔倒,忙伸手去拉她,结果人倒是拉了回来,可惜花瓶却摔在了地上,成为一堆的瓷片。
天啦撸,在主人面前砸了人家的花瓶!
展玉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又垂下头对着手指解释:“其实……其实,我平时并不是这样的。我还是很小心的,并没有砸碎过……”
她的声音太小,一时间沈天殊没有听清,于是皱眉:“嗯?”
展玉却以为他是在质疑自己的话,连忙心虚地承认:“好吧其实我砸碎过一个花瓶,就是那个蓝花的,样子是细长的,嗯,约有这么高的。”边说着,展玉便用手比了个高度,然后继续说道:“我愿意赔出来的,虽然我现在没什么钱……要不然,你告诉我多少银子,我慢慢攒给你?”
说起来,那还是刚开始学顶花瓶,脚腕上还绑着绳子的时候。花瓶掉的时候她下意识去接,结果被自己脚腕上的绳子绊了一下,连人都摔到了地上。
听了展玉的表述,沈天殊蹙眉,似乎在回忆着花瓶的样式。过了一会,他似乎终于想起来了一样:“是不是先前摆在妆台边上的那个?”
花瓶什么的都是青戈等人收拾摆放的,展玉哪里会注意位置,不过既然沈天殊想起来了,她就点头应了:“嗯,那个需要多少银子?”
想到自己苦逼无比的木匣,还没攒的住钱就都花出去了。而后又在心中默默骂自己那个无良老板,一枚毒药下去,强迫自己给他做事也就罢了,不仅不发工资,还总是一副需要自己对他感恩戴德的样子。
简直是比黄世仁更黄世仁!
看着展玉咬牙切齿地模样,沈天殊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个是御赐的。”
“御赐的?”展玉一听就傻眼了,那得多贵啊?
沈天殊点了点头,面色十分严肃:“御赐之物被打碎,如果传了出去,可是要以欺君之罪论处的。”
展玉顿时白了脸色,欺君之罪她还是听过过的,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她却没有察觉沈天殊眼中的浅浅笑意。
急的在原地转了几圈,展玉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地上的碎片说道:“这么不会也是御赐的吧?”
“这个倒不是圣人赐下的。”沈天殊的前半句话让展玉稍稍松了口气,结果他又继续说道:“不过是太后娘娘赏的。”
刚刚松下的半口气又立刻提了起来,她蹲下身就去捡地上的花瓶碎片。
沈天殊立即拉住她:“等会让青戈收拾就是了,你别动。”就她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不划破手才是见了鬼了。
“不行!我得亲力亲为,把花瓶给你粘起来。”这就是展玉想到的主意:“大不了以后就高高地摆起来,平时不要动它,应该还是能够蒙混过去的。”她真的不想死啊……尤其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冤死。
早知道这府内一个简简单单的花瓶都如此大有来头,她就是再怎么作死,也不会干出这种事啊!
眼前的小姑娘一脸焦急,眼中也都是认真,没有丝毫的敷衍。沈天殊突然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这不过是个普通的花瓶,碎了就碎了,没事。”
“真的不是御赐的?”展玉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了,毕竟先前沈天殊一直是很正经的样子。
沈天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你也是太好骗了。御赐之物自然是要好好收起来的,哪里能够这样马虎地摆在外边,若是那个仆人丫鬟走路不小心撞掉了,那岂不是死的也太冤了?”
展玉这才安下心来,手抚着胸口顺气:“吓死我了,还以为要给花瓶赔命了呢!”
沈天殊被她的话逗笑了:“一个花瓶罢了,哪里就有你的命矜贵了?”
“这话可说错了。”展玉一脸心痛地否定了他的话:“其实你府里大多数的花瓶应该都比我值钱。”或者说,是她的命实在太廉价了。
无缘无故就被人捡去喂了毒药,然后等着她替人做事,她这条命也实在是太不值钱了。
想到先前的乌龙事件以及三天来非人的折磨,展玉露出了苦恼的表情,然后将目光对准沈天殊,眼睛一眨一眨的。
沈天殊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怎么了?”如果不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视死于归,或许他会觉得对方是在诱惑自己。
展玉十分狗腿地凑到他跟前,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里,小心翼翼地商量:“我能不能不学礼仪了?我对这个是真的没有天分。”
练了个走路,三天也没有什么进步,这两天杨嬷嬷都是用一脸看“榆木疙瘩”的表情看她的,简直无比打击她的自信心。
她毕竟是现代穿越过来的,心理什么的都已经在现代定型了,就是杨嬷嬷再教也不能改变什么。毕竟,她已经完全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套习惯。
沈天殊接过她手里递来的茶,不知怎么却想起了那天晚上在膳房的事情。他敛了敛眉,温声开口:“杨嬷嬷可能为人严厉了一些,不过她也的确是为你好,毕竟女子家礼仪上总是要过得去,这样才能寻一门好一些的亲事。”
可是她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好亲事啊!
展玉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考虑着自己的措辞,怎么能让自己不需要学礼仪,又让沈天殊知道他的好意,自己已经心领了。
“其实我不过是个没有身份也没有背景的孤女罢了。”展玉默默地阐述事实:“我并没有想过要嫁入高门大户,毕竟越是高门就越是规矩多,我受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而且对方也受不了我这种出身的卑微。”
沈天殊皱眉:“有我在。”
虽然一开始请嬷嬷,与其说是为了教导礼仪,倒不是说是想让人时刻注意展玉的动向罢了。
只是他做事从来都不会虎头蛇尾,既然这么做了,将来就一定会给展玉找一个合适的夫婿。只要展玉没有做逾越他底线的事情,他并不会出尔反尔。
展玉摇了摇头:“不一样。就算有你撑腰,可是背地里我还是会被人看不起。所以,我并不想嫁入富贵之门。”
她只想有一天能够换的自由,立刻离这里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最终,沈天殊还是答应了展玉的话,通知杨嬷嬷明日起就不用再来郡王府了。展玉一听消息,立刻高兴地欣喜若狂。
见到她这样高兴,沈天殊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将杨嬷嬷撤下去,才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