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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枕浮生半枕眠 第十七章 木兰露才能

不出沈从容所料,萧傲求功心切,五日之后只带了仅仅数十骑贴身侍卫便于宫门下同皇帝拜别。

沈从容依旧一身学子打扮,不出挑的站于列中,身旁有之前于烈亲王府上舌战群雄所见的“故友”也有轻视文臣的武将。她恍若未觉,只是将头低沉着。

天子诧异问道五万兵马时,萧傲得意非常的遥指南面黎阳郡,说道:“先帝曾赐本王五万精兵用于黎阳郡训练,陛下,如今宝剑正是出鞘之时,锋利与否且待本王拿下那刘沮项上人头再来评断!”

沈从容听闻不经意的抬头,天子驾六,那六匹体格膘肥的骏马神采飞扬。金银车宽约数丈,高约两尺,四周承以镂金垂云,下端为金云叶。幨帷的两层青缎制成每层相间的褶裥,其上绣着金云龙,栩栩如生,如若飞天。这金灿灿的光亮几乎便要闪瞎了沈从容的眼,待得她欲低头时,不经意的却瞥见那玉辇之上的人。

因此番未有兵马,萧傲依旧红袍衣饰,配以黑色披风,浑身的张扬之色昭然。而他身旁那人一身玄衣纁裳,饰以十二章纹,那黑色的上衣以及庄严的十二旒冕只显得气质如山,巍峨高瞻。沈从容微微眯眼,似乎觉得有些面熟。

臣子与君王同驾,已然僭越。然而萧珏并不以为意,执起萧傲的手,诚恳切切的言道:“南方地远,烈亲王万望早日凯旋。”

因着早早起床以及一早上的折腾沈从容精神有些不振,烈亲王见状,特命人备来马车用于她养精蓄锐。沈从容推辞一番也就坦然上车,上车前她却莫名的向宫门望了望,随即入车酣眠了去。路过黎阳郡,兵力剧增,整齐划一的骑兵,步兵依次前进。沈从容放下车帘,已近入夏的天,刺目的阳光耀花了她的眼。

新帝登基不久,根基不稳,烈亲王碍于遗诏只得退居王爷之位。然而,论长幼,论实力,烈亲王都有那资格与当今圣上相较一番。如今他这般争功,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兵马,一方面不单是为了获得这举手可得之功劳,另一方面也不得不算成是对天下的震慑。他手中的兵马,足以威胁整个大魏的军事分布。

沈从容缓缓闭上了眼。

不论是司马祁,还是萧煜,都是无法容忍如此自大的烈亲王再立赫赫战功的。她微微勾唇,舒服的展了展眉,他若要功劳,那立了便是。只是,这实力,只怕得损失一二了。

沈从容突然很想见见那冕旒之后的病秧子少主了。这人太懂人心了。

一路上,萧傲给以了他一谋臣最大的尊重,军中其他军师并没有给她以好脸色,沈从容自在的窝在马车中,并不以为然。她亦没有表现出对战事的由衷热爱,萧傲虽待他礼数有加,奈何疑心颇重,所以自己主动请命远远不如“被迫受命”来得更让他放心。

“沈公子,王爷请您去大帐一聚。”

“嗯,知道了。在下立刻前往。”

行军半月有余,刘沮叛军已经将荆州占领,遥遥有进军青州的趋势。刘沮也不算庸才,步步为营,后方甚稳。

沈从容迈入大帐时,大帐右方巨大的沙盘对门处站立着烈亲王萧傲,而其旁,一左一右,一文一武。沈从容一进门,三者便停止了讨论,她心下了然,躬身行礼:“在下沈从容,参加王爷。”

萧傲笑着绕过沙盘,将其扶起,“沈先生礼数也太多了些。如今行军在外,先生无须多礼。”

沈从容笑道:“在下粗鄙之人怎担王爷如此抬爱。”

“是啊,一介布衣无德无能,怎配王爷降阶而迎。”

“邵厉,怎如此说话。”萧傲一脸不悦。

沈从容看向那人,邵厉,萧傲旗下第一谋士,她未立寸功实难服众。沈从容笑了笑,“王爷不必动怒,邵先生言之有理。”

“哎,那有何难,如今大军已扎营,不出三日便与敌军正面交锋。沈先生不若就定下计策拿下这首站之功?”

沈从容淡笑接过:“王爷既有命令,从容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沈公子已有妙计?”

沈从容淡笑着看向沙盘,缓缓靠近,沙盘栩栩如生的展现着此处地貌。

南方多山,入夏之后又连绵雨水不断。山体不稳,常有垮塌,也因此刘沮才暂时止步。荆州南郡,贯有怒江天堑,若想南下与敌军正面交锋,又不想被山体滑坡所困,唯有横渡怒江。从大军驻扎之处来看,萧傲已经想走渡江这一条路。夏季多东南风,若强行渡江,刘沮以火箭攻之,天时地利一借用,岂不是自寻死路。

“王爷想渡江南下?”

“不错,本王扎营歇息这几日已命令军中之人采办造船材料,船一入水便是我等大军攻下之时。”

沈从容抬头看向邵厉,“邵先生以为呢?”

邵厉狭长的眼睛瞥了眼他,捋了捋胡子,道:“沈公子,不渡江,难道是欲与敌军隔岸相望?”

沈从容笑了笑并未辩驳,她再看了看魏冲,见其面有难色,于是问道:“魏将军有何意见不妨直言。”

魏冲看了看烈亲王,摇头道:“王爷算无遗漏,已命末将训练将士水上打仗,末将定能完成任务。”

沈从容突然轻笑着摇了摇头,她伸手突然将沙盘中南郡松阳县、江夏郡平武县、仁昌县三处地方的旗子抹去,顺势插入桂阳郡松潘县、英安县,想了想,再在衡阳郡华阳县也插上了旗子。

抬头,她看着瞪眼的萧傲,说道:“王爷,首站之功虽然关键,然而,如此太过冒险。此番王爷所率之兵乃王爷一手调-教,擅长何许王爷自是最清楚不过。王爷何苦用我军劣势迎战敌军强势呢?”

“大胆!”

沈从容转头看向邵厉,讽刺的笑道:“邵先生博闻强识,难道忘了古书赤壁一战,曹操百万雄师尽丧火海之事了?”她指向沙盘,“刘沮如今驻扎南郡,直守怒江门户。我等何不避其锋芒另择小道,以奇兵致胜。使其认为我军因无力渡江因而死守南郡只守不战,以逸待劳,使我等长途而至,无功而返。”

“哼,雕虫小技。”邵厉针锋相对问道:“沈公子此番不也是仍要渡江么?”

“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若直接渡江,刘沮必然全力阻拦,届时死伤无数,王爷得不偿失。而若先以奇兵绕过青麓山,直抵桂阳郡……”

“桂阳乃荆州属地,若分兵前往,人数过少难保不腹背受敌,届时,援军也鞭长莫及。”邵厉出言反驳。

“刘沮此人虽无大才,却也熟读兵书,且好大喜功。如今敌军士气正强,若得知我军孤军深入,必会全力绞杀,亦会认为我军难渡天堑,因而选择此路,怒江的守备便会松懈许多。”

“你是说,同为渡江,若用此法,攻击之势便会锐减……”萧傲忍不住问道。

“不错,倘若王爷挑选得当,先前所掳之人亦可以作为内应,如此,王爷反而是以包围之势困住了南郡。”

“哼,沈公子构思巧妙,只是青麓山山体不稳,土质松软,夏季暴雨突至,恐人未绕过青麓山便已命丧黄泉了。”

沈从容笑了笑,“比起涉水,我相信,士兵更擅长攀援。是么,魏将军。”

魏冲满脸欣喜,点头道:“王爷,黎阳郡练兵之时,士兵曾将王屋山攀援一项作为训练内容,若山体稳固,先锋开路当不是难事。只是……”

“山体滑坡,被阻路途或使得将士命丧深山于军心更是不利啊。”邵厉说道。

“刘沮以奸臣身份公然反叛,虽占下三州郡县,然而未必人人信服。如今三州军民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天兵穿越青麓山从天而降无不是最好的征兆。且引去敌军多数防备,为大军渡江做准备,大军一至,叛军只能土崩瓦解。”

大帐中,四人皆沉默不语,半晌,萧傲开口,“就依沈先生所言。魏冲,速去挑选精明将士。”

沈从容淡淡点了点头,却听见耳旁邵厉轻声说道:“沈先生,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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