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布衣暗自握紧了拳头,这苏老头子欺人太甚!白家苏家素来没有什么交情,要不是因为江南地区上月连日暴雨,导致运输阻塞,白家一批料子积在手里无法及时送到南边儿的各店铺,眼看着个店铺要断货,主顾们又催得紧,这种情况下急需另辟航道应急。
家主核算过,绕道不能保证准时将货送到,而且增加运费,最好的法子就是利用江南水运。而江南水运大部分都掌握在苏家手里,要不是怕丢了信用,谁还跟他苏家攀交情?这苏老爷子的闺女长得也不赖,嫁不出去怎么的,死皮赖脸的将她往家主怀里塞,还不是看中了白家的产业。
在他心里,家主白远山是神明一般的人物,十五岁跟着老爷跑生意,十七岁掌管白家偌大产业,不仅使白家上下井井有条,还有愈加兴旺之势。那戏台子上又唱又跳的苏三小姐虽然身份尊贵,美艳不可方物,但是苏老头子比猴儿还精,娶他的女儿白家肯定吃亏,更何况,苏家的女儿,能好到哪去。
他心中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白远山何等的心高气傲,怎会轻易受制于人,铁定会回绝的。对,回绝,就算那个老头子大寿也不能给这个面子,不成,绝对不成。江布衣心中暗自嘀咕。
白远山轻轻一笑,道,“世伯对侄儿的心意,侄儿怎会不知。侄儿确实有桩心事,还望苏世伯成全。”
江布衣大惊,暗自扯扯白远山的袖子。家主今天也没喝多啊,难道苏老头子给他吃迷魂药了?娶苏老头的女儿,那苏老头不就是家主的岳丈大人了?
江布衣偷眼瞅瞅白远山,又瞅瞅苏杨威,瞅着他们俩一个高深莫测的盯着苏靥,一个笑的跟只狐狸,心里悲凉的想,“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原来是家主自己看上了。”
苏杨威看看身边娇美的女儿,又看看白远山,心想,难道这事儿还真有戏?于是笑道:“贤侄啊,不知哪家姑娘这么有造化入得了贤侄的眼,可否在这寿宴上?老夫给你保媒。”
白远山微笑道:“前辈当真?”
“哈哈,苏家家主说话当然一言九鼎。白当家的,咱都是爽利的人,你就说吧,咱们也好凑热闹,也提前讨杯喜酒喝。”旁边有人等不及了,看着苗头,多半是苏家要跟白家联姻了。
当年苏家跟刑家联姻,也就是苏杨威娶了刑家长女,那可是商界百年难遇的盛况,苏家的聘礼跟刑家的嫁妆车载斗量,送嫁的车队排出二里地去。现在如果白远山娶了苏靥,就相当于苏家、白家、刑家三家都成了姻亲,这三家从此以后便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想来,即便是身为皇亲国戚的陆家,也得退让三分。这回可热闹了。
只见白远山上前一步,苏靥的脸开始发烫,更添妩媚风情。
然白远山再向前几步,径直越过苏靥,朝角落里走去。
角落里的苏眉没有注意发生的这些变故,她正专心的将一块块糕点不动声色的放在帕子里,一块儿,两块儿……
恩,这个紫芋糕不错,拿回去给碧桃。这个桂花烙也挺好,就是太甜了点,再减去三分糖估计会更好些,要回去研究一下,做给碧桃吃。那个油炸的小黄鱼好吃,多带几块儿,碧桃今晚要吃撑着了。
苏眉专心致志她的蚂蚁搬家行动。也不能怪她小家子气,她是侍妾所生,不受父亲宠爱,又没有母亲庇佑,她自己命苦也就罢了,只是不忍心委屈碧桃。所以一般这样的家宴她都会参加,图的是饱饱口福,当然顺便顺点给碧桃,她苏眉很仗义的,怎么会自己吃独食。
突然苏眉感觉到气氛安静诡异。似乎很多人盯着她。她镇定的将手腕一转,将帕子包着的点心藏进袖子,然后若无其事的抬起头,一下子对上一双眼睛。苏眉吓的不轻,手一抖,袖子里的点心啪的一声掉了满地。
众人在惊讶中没有回过神来,苏靥最先从惊怒中醒悟过来,原来白远山是在耍她!也顾不得保持温柔乖巧,怒声道:“苏眉,你在干什么!”
苏眉茫然的看看脸色铁青的大夫人,看看若有所思的爹爹,再看看羞愤交加眼睛要喷出火来的苏靥,诺诺道:“我…我觉得这点心好吃,想…想拿些…拿些明天吃……”
苏老爷子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个眉儿,这个时候怎么就不能有出息点,这人丢到姥姥家了。估计整个商界都要传遍了,苏二小姐在亲爹寿宴上偷自家的点心。
白远山一笑,俯身拾起掉到他脚边沾满点心渣子还有点油污的帕子。
苏眉不敢抬头,只用手绞着衣带。但是她感觉到,白远山身上的冷冷的气息慢慢淡去,变的十分安定,宽厚。
苏眉不知所措的抬起头,眼中漫起一丝水雾,心中咬牙切齿的想,大哥快现身,眉儿有难啊,如果装可怜不能过关,那我今天死定了。
所有宾客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柔软。这个苏二小姐,样貌衣着都不如三小姐出众,但是她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的脸色,加上那对水汪汪的无辜的眼睛,任谁都不忍心再责难她的。
“别哭。”白远山笑了一下。“这么精致的帕子用来包点心,岂不是可惜了。不如送给我吧。”
苏眉呆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个男人竟然跟我要帕子……那条脏兮兮油乎乎的帕子?完全不知道他什么套路,真不知道怎么应付,为今之计,只能装傻了。于是慌张道“那个…脏了的……”
“没关系,我不白要你的,我拿这个换怎么样?”白远山说着,手中多出一块儿莹白的玉佩,在苏眉眼前晃了一下。
苏眉心中大吃一惊,她虽然不太懂玉,但是那块玉佩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瑕疵,雕工精致,一看就价值连城。他要用这枚玉佩换她的脏帕子?苏眉更加惊恐。这到底是上面状况啊?
“眉儿,还不接下。”苏杨威避开大夫人的目光笑呵呵的走到苏眉面前。“老夫听说,白家有一块名为比翼的玉佩,价值连城,是白家的镇宅之宝,此玉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白家家主持有,另一部分有白家家母掌管。恕老夫眼拙,可是此块玉佩?”
“苏世伯真是好眼力,正是此玉。”说着他将另一块取出,两块玉佩,阴阳相合,上面雕的纹络,分明是两只比翼双飞的鸟儿。
“这……”在场宾客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白家家主是瞎子么?放着眼前娇滴滴多才貌美的苏三小姐不要,将家传玉佩给了角落里不起眼就知道吃的苏二小姐?要知道,白家家母的地位,那是多少少女做梦都想着的位置。那个苏二小姐……怎么看也就是一个受气包,哪能担得起那样的位置。
苏眉困惑的看着面前笑若春山的白远山,怯怯道:“我…不…这个…”
白远山温和道“二小姐不愿意么?白远山愿意以白家正室之位迎娶苏二小姐,苏白两家永结秦晋之好。二小姐还有什么顾虑?”
“没有…不是…我…我…”苏眉有些慌乱,今日之事实在出人意料,她看着白远山的笑容,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脱离这个境况。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苏某有言在先,为白世侄保媒,当然会说话算话,此事我说了算,眉儿,接下。”苏杨威生怕白远山反悔似的,冲苏眉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多谢世伯成全。”白远山微微施礼,然后回过身,牵过苏眉的手来,将玉佩放进她的手心。
苏眉的手十指纤纤,那块玉佩在苏眉手中莹然生色。
“好,哈哈哈哈。小女苏眉不才,得白当家的以比翼之玉相赠,作为聘礼,下月二十四,是黄道吉日,老头子一定将眉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贤侄前来迎娶,如何?”白远山回头深深一笑,说,“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