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易以为岳霆只是忘了带钱,匆忙带了几百两银子就去这“眠春楼”赎人了。
却说沐易也是个“雏儿”,到了这风花雪月之地,自是浑身不自在。又被一众姑娘围在中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脸上涨的通红,直把姑娘们乐的花枝乱颤。
这老鸨早就看到沐易到了,却偏不出来相见,存心派姑娘们戏耍他。待得沐易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再也不动弹,这才施施然走了出来行个万福。
“早就听闻沐公子的大名,今日却才有缘相见,当真是想煞奴家了。”老鸨眉目含情,娇声招呼沐易。
沐易看老鸨的打扮也知是这风月场里的头目,沉声道:“不敢当,不知我大哥现在何处?”
老鸨看沐易丝毫不为所动,心下不由佩服,叹这人年纪轻轻就能官居高位,蒙皇家宠信,果不是一般人,却不知沐易心中早已心猿意马,慌乱不堪。只是不停默念:“周围都是些红粉骷髅。”这才心里稍稍安定。要被这些姑娘们知道,非被气死不可。
“岳管事自然在楼中快活,这会说不定正乐不思蜀呢。”老鸨掩面偷笑。
“劳烦姐姐将我大哥叫来,想这天也不早了,我也好领了他回去。”
老鸨听沐易叫她姐姐,心里多了不少甜蜜。当下也不再为难他,招呼左右将岳霆架来。
岳霆虽被扣押在房间里,倒也真没委屈了他。老鸨竟还派了个姑娘陪他一起喝酒,只是岳霆心知闯了大祸,哪有半点心思,叹气连连。搞得旁边的姑娘都百无聊赖。
岳霆被俩打手从屋中“请”到了大厅,见沐易正与老鸨说话,也自觉没脸见人,只是以手遮面,两眼滴溜溜地透过指缝里偷看沐易有没有发火。
沐易见岳霆果真无事,也松了口气,道:“不知我这大哥欠了多少银两,我也好代为偿还。”
“不多,不多,”老鸨笑道:“不过一万两白银而已。”
“什么!”沐易哗啦一声从椅子上弹起,双目滚圆,“抢钱那,干脆把我卖了吧,怕也值不了这么多银两!”
“沐公子若愿意卖身于我家主人,又有何不可?”老鸨吃吃笑道,“我家主人愿出黄金万两,不知沐公子意下如何?”
沐易一听,才知幕后有人。看来今日之事,定是遭人设计了。但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在人家地盘上也没办法。只得低声道:“不知你家主人何意,不如当面讲来。”
“格格,沐公子果然是聪明人,”老鸨掩面一笑,“今日之事不过是跟沐公子和岳管事开个玩笑,可千万别当真。岳管事的花销,主人也说了,就记在他的账上。”
“多谢美意,但这天上掉的馅饼,虽是美味,但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入口的。不知你家主人有何要求。”
“沐公子多疑了,我家主人就是想多交个朋友而已。若是沐公子不嫌,不如到后院与主人一叙如何?”
沐易心知此等情况,也由不得自己,只得让岳霆跟家丁们先回,他去单刀赴会。
“万万不可,老二你可别冲动。他们这半个时辰就要我一万两白银,你这进去了不知道有啥机关呢。”岳霆虽羞愧,但关乎沐易安危,忙出言劝道。
“你还好意思说,看你惹得这麻烦。”沐易心下郁闷,忍不住呛他。
岳霆满脸羞愧,不知如何是好。沐易心知此事只是遭人设计,若不是因为沐易,岳霆最多也就花费几十两银子而已,便低声安慰他:“大哥也莫自责。今日之事,想必也是有人有求于我,否则也不用兴师动众,搞出这么大阵仗。你也不必忧虑,暂且回家等待,想必不多时我就能返回。”
岳霆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处,嘱咐了沐易几句,就带着小厮们返回沐府了。
沐易随后跟着老鸨,七绕八拐地不知走了多少路,才到了一座小楼下,这小楼虽在这高楼之间不起眼,但古色古香、雕梁画栋,就连墙柱上的刻画,都是惟妙惟肖、精细入微。想必就是这妓院幕后主人所居之处了。
“沐公子别来无恙,想见沐公子一面,可真是难啊。”一道清脆却有力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沐公子请,我家主人就在楼上,奴家就不打扰了。”那老鸨道个万福,转身离去。
沐易快步上楼,却见楼上仅有一人,羽扇纶巾,面如满月,朱唇皓齿,剑眉星目,端的也是个美男子,正坐在一张八仙桌前,朝沐易微微点头。
沐易忙抱拳道:“不知这位公子招沐易前来,有何要事。”
“沐兄请坐,我也不过想与沐兄喝喝茶,叙叙旧而已。”
“叙旧?”沐易依言坐下,“我与公子并不相识,又何来叙旧之说?”
“呵呵,沐兄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那人摇着羽扇笑道。
“还望公子明示,在下愚钝,确不识得贵人面貌。”
“想在那朝堂之上,小王对沐将军的英姿可是钦佩不已啊。没想到,沐公子却对小王毫无印象,真是惭愧啊。想必是小王庸庸碌碌,不值一提。”
“啊?”沐易惊道。听这年轻人自称小王,他忙回忆起当初入朝领赏之时的情景。当时殿中站着的有三位皇子,太子殿下乃当朝储君,沐易自当拜见,不可能不识得。二皇子更是熟悉万分,只有三皇子,不曾有过接触。
“原来是三皇子殿下,末将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陛下责罚。”沐易忙起身行礼。
“无妨,小王也是与沐公子开个玩笑,沐兄不必在意,快坐快坐。”这三皇子笑道。
“末将何德何能,怎敢与殿下兄弟相称。”
“你我一见如故,称得兄弟又如何?想沐兄不也有两个结拜兄弟么。”三皇子目光似电,轻笑间瞥向沐易。
沐易心下一沉,他与岳霆的关系倒也算人尽皆知,但是阿南并未在人前露面,府中除了他与岳霆,连茹伊都不知道这件事。三皇子竟然能知道三人结义之事,真是手眼通天!
“沐兄不必吃惊,我与绿林好汉相交甚多,沐兄破新宋城之事,小王也是略有耳闻啊。怕是我二哥,都不知道沐兄破城还靠了南大侠手下众好汉啊。”
沐易这才明白,三皇子不仅开设妓院,竟然还与绿林好汉有来往,看来定有图谋。
“沐兄是个聪明人,想必小王的意图,沐兄也心知一二了。”三皇子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了拨茶叶。
“末将不过是小小一个游击将军,官不过六品。又何德何能受三皇子厚爱。”沐易苦笑。
“想二哥每日宴请沐兄,都不见沐兄推辞。我这不过请沐兄喝喝茶,就不给面子么?”
沐易心中郁闷,众皇子夺嫡之事,在朝中早已不是秘密。太子殿下虽然贤德,但是过于文弱,经常出言反对征战,令皇帝陛下渐渐不喜。大夏西有吐火罗国威胁,南有五十万大山众小国劫掠,若无征战,何以立足。所以皇帝夏宇轩经常密召一些股肱重臣讨论这废太子之事。时间久了,大家自然也都心知肚明,剩下的皇子们,也争相拉帮结派,谋夺这太子之位。
沐易被二皇子宠信,也只能尽量独善其身。现在又被三皇子拉拢,怕是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只得应道:“诸位殿下对末将错爱,末将当真惶恐不及,却不知为何独独看上末将?”
“你当真不知?”三皇子笑道。
“确实不知,小子不过是将军中官职最小的游击将军,权小位卑,难堪大用。”沐易拱手道。
“不错,你现在是权小位卑,但若你愿意,很快就能位高权重了。”
“朝中有四大镇国将军,更有大将无数,如何能轮到末将?”沐易疑惑。
三皇子点头:“朝中确有四大镇国将军坐镇。但既为镇国,那必将只能忠于父皇一人,如有二心,父皇又岂会留其性命。剩下这些将军们,大都也是四大镇国将军的手下。不论提拔哪一方的将领,都会招致其他三方不满,更无法提到跟镇国将军同样的地位。”
“非四大将军所属的将领,虽是没有这番麻烦,可都是蒙家族荫蔽为将,皆是碌碌无为之辈,没有你这等军功,若要提拔重用,你方是最合适的人选。”
三皇子笑了笑,接着道:“要说二哥也真是聪明,未封将时就把你从镇南军调回这玄甲军。但你这将军的之位,却不是护国大将军夏文渊给的,而是父皇钦赐,这又为你撇清了跟护国大将军的关系。我调查过你的身世,也是极为清白。二哥这步棋,真是妙啊。”
沐易听此,还是不接:“可即使如此,为何要提拔于我。”
“因为夺嫡,离不开军队的支持。”三皇子握了握拳头,“大夏朝两面受敌,急需能征善战之将,父皇因此非常看重年轻有为的将领。当初李百利、夏文渊年不过四十,就位居大将军高位。所以,二哥会极力推荐提拔于你,以备后用。大哥现在也是风雨飘摇,急需军队支持却又苦无对策,更怕你被二哥利用。若是派人刺杀你,又怕落下把柄。因此,他日后定也会给你好处,尽力拉拢于你。若是再加上我的支持,那更是青云直上,怕不到三十,你也能成为我大夏国,第五位大将军!”
沐易听此,当真是瞠目结舌,万没自己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竟会有这番大作用。又心想,自己一个愚钝的小子,又如何能在深谋远虑的众皇子间游刃有余?怕是会万劫不复!可他,又没得选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