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之后姑姑只是让这些新进的宫女先歇下，要等到第二天的执事姑姑回来了才能安排。宫女们的房间都是自由分配的，有些相熟的住在一块儿，其余的原本也都是陌生人，反正不住着一日，大家并不挑剔，将就住了便是。

若昀和月如自然是在一块儿的，还有方才认识的韦璇，三人相视一笑，十分有默契的往同一个房间走去。一间房要住五个人，还有两个也是一脸老实，大家互相颔首示意，也算是互不干扰。

到了傍晚，几个人絮絮说了会儿话，韦璇直说睡不着，“你看看今晚的月色这样好，咱们出去走走如何？”

“可是方才姑姑说了，入夜之后便不要在宫里乱走，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叫人瞧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月如有些怯怯的说道。

皇宫不比外头，这里的规矩大，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况且小姐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为求稳妥，月如自然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韦璇伸手一戳她的额头，“你这丫头，也凭的胆子太小了。咱们不出去，就在外头看一看月光，说说话好不好，坐在屋子里都快闷死了。”她又努了努嘴，“况且她们两个都已经睡着了，咱们在这说话，岂不是吵着人家？”

若昀这才含笑道：“韦璇说的没错，我们在这儿说话，难免吵着人家休息。既然不出去，在庭院里说说话，想必是出不了什么麻烦的。不过……”她眸光一转落在韦璇身上，“咱们事先说好，千万再出去了，可好？”

韦璇佯作不悦，“你们将我看做惹祸精了不成，我提议出去说说话，还不是因为咱们三个都睡不着，睁着眼睛在这儿发呆，倒不如出去聊天呢，看一看星星都是好的。”

“好好，你说了算，这样总行了吧？”若昀和月如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透过窗棂，果然能看见窗外星光璀璨，叫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三人轻手轻脚推开门走了出去，庭院之中凉风习习，的确比屋子闷不透风要好得多。三人随意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韦璇抬头看着星空，开口说道：“紫禁城里的星星和外头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在我家，一出门便是漫天的星光，不像在这里，天空好像都被割裂开了。”

庭院深深，像是将人困在井里。而高高的飞檐翘宇，自然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整块夜空被分成四四方方的模样，活像是一个无形的笼子。

“这样的天空，我已经看过很多年了。”若昀的嘴角含着轻轻笑意，怅然道。

韦璇出身在寻常农户之家，自然无拘无束，山野市集都可去得。然而若昀却不一样，柳家毕竟是名门大户，除了一些特殊的日子，或者是跟着母亲一起出去烧香拜佛之外，若昀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她的印象里，这样四四方方的天空，似乎在她的记忆里并不陌生。

“咦，我一直便觉得，你好像并不是寻常的女子，看上去……倒像是个大家闺秀似的。怎么你这样的出身，竟然也会进宫来做宫女？”韦璇说话爽朗，心中有疑惑自然便说了出来。倒是月如脸色一变，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若昀不可说出来。

韦璇一怔，连忙笑了起来，“是我莽撞了，我这人性子便是这样，大大咧咧，不会看人脸色，爹娘听说我要进宫，自己都已经吓了个半死，生怕我在宫里头也口无遮拦，到时候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姐姐性格直爽，其实很招人喜欢。至于大家闺秀，若昀也不敢担当……我家中是做生意的，身份卑微，哪里算是什么大家闺秀呢。”若昀对月如轻轻摇了摇头，再看看韦璇的面孔，真挚道：“姐姐若真想知道，说出来也无妨。”

“不必了。”韦璇深深注视着若昀的面孔，缓缓道，“我方才不过是多嘴一问罢了，你这样说，我反倒不愿意听了。其实谁家又愿意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做奴婢呢，只不过是各有各的难处罢了。等有朝一日你想说，再来告诉我。若你不想说，何必非要将伤口挖出来。”

“我……”若昀的嘴唇动了动，心中却大受感动。这样被人体谅关怀，况且还是在宫中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够不动容呢。

“我们三个人这样投缘，照我说，不如结拜成姐妹如何？”韦璇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开口道。她抓住若昀的手，脸上不无兴奋。

她第一次见到若昀的时候就觉得十分投机，而月如虽然笨笨的不会说话，但是性格温顺，也很是讨人喜欢。况且身在宫廷，除了姐妹之外，又还有什么是能够仰仗的呢？

“咱们能够在宫中相识本来便是缘分，况且还是这般的投机更是难得。照我说不如趁着今晚月色这样好，咱们就以月光作证，只要有月光，咱们姐妹间的情意就不会断绝，如何？”韦璇说的兴高采烈，若昀自然也有几分动心。

除了月如之外，其实她并没有别的女伴。一直以来都是孤独一人长大，不知道为何，对那些和她一般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并没有多少好感。反倒是韦璇，她家境不好，门楣也不高，然而为人直爽，又肯仗义执言，和这样的人结义金兰，似乎也并无不可。

倒是月如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这……这不行，我，我不能和你们结为姐妹。”

韦璇眉头一皱，“怎么，你可是嫌弃我身份低微？”

“自然不是，是我……是我身份卑贱，不敢和你们结拜。”月如嗫嚅半晌，最终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若昀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月如只怕还和在柳府一样，将自己当做是丫鬟的身份，所以才说不敢结拜这样的话。在她的认知里，只怕永远都是将自己当做小姐来看的。

若昀伸出手去，轻轻按住了月如的肩膀，缓缓道，“既然已经进了宫，那我们便一样都是宫女，别的事情，全都已经过去了。韦璇说的没错，我们三人既然有缘，结拜姐妹，日后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过去种种，都不必再提起了。”

若昀感动得快要落下泪来，见若昀和韦璇都期盼的看着自己，这才重重点了点头。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充满了怨毒地盯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