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彻夜辗转后,留下的,仍就是心里莫名的未知,带着忐忑,不安,度过了距离家里安排的相亲的前几天,有时候我不由会想到很多,也不得不去思考自己的这些,必须要承认的是,我本身就是属于那一种看着表面风轻云淡的人,可是实际上,我的内心里是多么的波涛汹涌着,无人可以看到。
在内心极度的波澜里,带着一种未名言说的酸涩,忐忑,终是去见了爷爷口中说的,那个陶家,地点就定在贵福茶楼,早早的,就看见有一个穿着民国时下流行的条纹西装的男子背对着我,在我一步步走过来的距离坐在那。步步的靠近,我不知道一时间该如何去形容这个人,就像当初我并不知道下一刻里会遇见那个人一样,我竟失了言语的形容力,当时只觉得惊为天人,只觉得是这一辈子,从没有遇到这样的人。可这次我并没有这样的出糗,我平静的微微行礼,安然坐下,那时间走着,走着,而我亦是沉默低着头,我们之间也淡漠着,过了好一会,对面的那人终于轻轻的开口打破了沉静,他说“你好,孔小姐,我是陶璟誉。”
“你好,陶先生。我是孔笙。”我淡然回答着。
“我知道,一早就听孔伯提过你,你在上海上学是吗?”陶璟誉说道。我低头微微喝了一口热茶后慢慢的回答。
“是的,上海同济。”我说道。
“哦,这样啊,之前上海开战之时,孔小姐在那了吗?我听说死了很多人,真是令人惋惜啊。”陶璟誉说道。我没有接着他的话回答着什么,我只是点点头,一秒也不愿意去回想那场浩大残酷的改变,不仅仅在于我,在于倩倩,更在于太多人的命运之战。
“那么陶先生呢?南京当时也是深陷危难之中,您在这里吗?”片刻后,我问道。
“我当然不在这里,我怎么会在这呢,我当时在大不列颠,孔小姐,你对那里熟悉吗啊?”陶璟誉回道。
“我不熟悉,陶先生。”我回道。
“可你要去慢慢的熟悉它啊,那里真的很美,没有扰人的战事,繁华多时,有一场又一场盛大的舞会,还有享用不完的精美甜点,有醉人的渲染,比这里,比上海,都要好过千倍呢,而我家里也打算在我成亲以后,让我迁居过去的。”陶璟誉说道。
我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接着话,而是淡漠的,看着窗外的一切随之。比起他的面孔,他的博学,他的多见,甚至他讲述自己的及时享乐潇洒的人生,我宁愿看着窗外的这片小世界,忽然的,记得曾经在上海危难时,那个人曾说过的话,过入千帆,有血有肉的中国男儿,比比皆是。
是啊,比比皆是,都在前方呢,守着家园,守着国家,守着爱的人 ,守着想要遇见的人。
不是没有来见你 ,就代表并不爱你,也许是很爱你,并不是每每相拥你入眠,而是时时守着你的安全,让你的乐园更畅快。也许现在等待的,都在路上了,不是未知的,不是无法言说的,而是一个眼神便可分知,是不是,对不对。
而在那天短暂交谈过后,陶璟誉虽然三番五次的继续相约我见面,但都被我冷然推脱了,家里人只道我是没有对上眼缘,故而也没有多去强求我做什么,但我自己却深深的明白,我做不了旁观者,更不可能和陶璟誉成为一类的人,我能做的那些,或者在他眼里只是惋惜,只是惋惜而已。
所幸对方也是聪明的识趣者,推脱几次,便也不再继续纠缠。阿妈只当我是不中意,却找不到任何原因去拒绝这个条件,家世,都如此出类拔萃的人,这期间我没有多作任何的解释,我尚且知道,见面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们并不是一类,或者,我并没有一丝一毫心跳感,相反的,倩倩的相亲则是非常的成功,全家人喜悦的同时,我却害怕的记得倩倩前一番的话,不尽则乱,种种忧心着。
“没有任何比我更盼你好了”晚饭过后,我和倩倩躺在床上时,我轻轻的说道。
“我知道的,你的一个小动作,别人看不到,我全都能看的到。”倩倩回道。顿了顿又说道“明天昆申要带我去看电影呢,现在你就不要胡想八想了,赶紧睡觉。”
“倩倩”我叫着她。她没有回答我,黑夜里,只有伴着七月是微风缓缓的迎面而来。
人在浅眠到达深眠的过程里,其实是很快的,除非是心里有了什么,以前我从不知道,人可以变换的如此之快,但现在,我自己很是深切的体会这些变化,天真烂漫,以前是属于我,现在属于阿萧。
多数的时候,我变的和倩倩一样的沉默,沉寂的时间里,只有自己的思绪在动,而渐渐在我徘徊于浅眠与深眠之间时,倩倩背对着我,忽然地开口说了话,她说“阿笙,这条记忆的河,我从来没有忘记,即便短暂的快乐过会,也带着它,一生一息,连绵不绝。”
醒来的第二天,我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听对了这句话,我也没有再追着倩倩问些什么,我从来都是希望她能忘记过去,重新的开始生活,可是眼下我所和她经历的这一切看来都是回不去了,连我自己也回不去了。
时常噩梦的连绵,困扰心境,困扰着仿佛如千斤的石头,所有时局都堵在心口处,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在回家之后,愈演愈烈着,
近几日,倩倩告诉我,可以去南京的教会医院做志愿护士,免费帮忙看护病人,我想了想,与其每天都在二楼外廊处,看着南京的烟雨蒙蒙,晚上更是辗转反侧,何不至此去换一种心境,也许就不会想那么多了,这样想着后,我在跟阿叔报备了之后,便每天急着奔往家和教会医院帮忙照顾病人。
回到医院的一个星期间,恍如隔世的,突然让我有了一种我在上海危难之战里的时候,但此刻非彼刻,一切都已经是千帆过尽,这里没有顾伟,没有桂姐,没有更多熟悉的人儿,这里,就如同是过眼如烟般的消散去了,没有人是会一直活在过去的,人总要向前看。的确如此啊。
而忙碌之余也总是能交到很多心性想通的人儿,阿梅就是其中之一,我们从开始一起做晚班护士,一起做早班护士,久而久之彼此更加的熟悉后,带来的是不尽的心里悄悄话。
“有时候我们这里也会收一些加急伤员,从前线下来的,各处的都有,中央的,地方的,谁叫默尔教授做中弹手术这么溜呢!哈哈哈”阿梅说这些话的时候此时正与我坐在护士休息室的小板凳上,好不欢快的交谈着八卦。
“哈哈哈,小心默尔教授听到,来追责你。”我说着话一脸的逗趣。
“哈哈,这里只有我和你,还有天知,地知的,谁能知道,除非你去告密,不过......哼哼,小心你的下场就是被我暴打。哈哈哈啊哈哈.....”阿梅大笑着说道。
“切,好吧,你这样子,我的确有待伤残啊。”我回着话,并且特意从上到下的打量着阿梅。
“艾,你这个不老实的,还看我什么!切,哼哼。”阿梅回着话并且伸出一只手朝我伸过来 。
“嗳,打住,打住,我不是梅大姐的对手,快回去。”我边说着话,便用手阻挡阿梅伸过来的魔爪。
“哼哼哼,你怕了,那可不,我可......”
“孔笙,孔笙,来病人了!快出来。”待阿梅还没有说完整句话的时候,外面的小张护士已经大嗓门的喊过来了。
“别闹了,走,来病人了,”我说话间,已经快速的跑了出去,而接下来,看到的是一群乌泱泱的士兵在外面围站着,混乱间我除了心里咯噔一下外,便没有任何多余的思绪去想其他,很快的,手术台已经准备齐全了,默尔教授也亲自主刀,伴随着的是漫漫长夜已经深如似海了,但是那些当兵的还是站在病房门口,守着阿梅口中的大人物。
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我心里清晰的印记着,那是英雄的标记,就像我不知道,籍贯,年龄,身份,但是我知道就在那,有战争的地方,就会有那么个人,就会有中国军人......
“荣长官,您来了。”一个声音的突然闯入,霎时打破了我顿在原地的思绪,匆匆地,又似缓缓地,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未知的解药一般,
“孔笙?”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开始,到落地无声,我一直僵住在了原地里,手里死死端着血纱布盘子,可脸上无疑的就好似被这个夜里的清风吹迷了眼睛,慌不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