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有些刺骨，空气干燥得让人呼吸困难。
打发走了徐书成，丁拳带着朱耀华就又上路了，此行的目的是县城的东头：董家。
董家是大户人家，即使到了这样的深夜，依旧是一片灯火，隐隐的，还可以看到董家家丁外围巡逻的身影。
今天是来拜访的，丁拳和朱耀华就不用再像以前收集资料的时候那般，需要翻墙而入了，今夜只需要光明正大地进去就行。
向前来开门的家丁道明来意，很快，两人就被带到了一个大厅之中。
大厅很宽，远不是雷府的议事大厅可比，大厅之中摆放相当讲究，就算是朱耀华这种文化不高之人，也能看出其大气所在。
“不知两位大人到访，董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蓦地，大厅侧面走出一个老人，老人头发花白，就算是拄着拐杖，却依旧由一个年轻人扶着。
老人年纪不小，精神却还算良好，看到丁拳等人，老人就欲下跪行礼。
丁拳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扶着老人，微笑道：“董老太爷说笑了，我们哪里是什么大人啊，几个反贼而已。”
“老太爷或许还不知道吧，我们那边已经不兴跪礼了，要跪，也只跪天地父母和祖宗。”
听到这些话，老人脸上并么有太多的波动，倒是老人身旁的年轻人一脸的震惊。
青年名叫董睿，老人唯一的孙子，前几年曾游学日本，正宗的海归人士。
“哦，那就是老朽孤陋寡闻了”老人抬手请两人坐下，直截了当道：“不知二位大人造访，有何吩咐，只要能办到，老朽一定全力以赴。”
丁拳和朱耀华对视了一眼，均没想到董家老太爷竟会如此开门见山，不过两人的诧异也就是短短的一刹那而已。
丁拳道：“深夜打扰，还希望董老太爷勿怪，奉二少爷之命，我给董老太爷带几句话。”
“请说”
“我雷家军大军压境，西昌城破是早晚的事情，不过，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和误会，二少爷希望，董老太爷能够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呵呵…..董老太爷淡淡地笑了笑，低声道：“我董家人自古都是本本分分的商人，并没有和官府有多少来往，不知，二少爷需要我董家做些什么。”
“二少爷希望，攻打的时候，董家可以作为内应，协助我雷家军破城”见董老太爷没有任何反应，丁拳继续说到：“一旦城破，还希望老太爷可以站出来，主持西昌大局。”
“我….”
“老太爷不用急着回答”虽然不甚礼貌，丁拳还是打断了老人的活，指着身边的朱耀华，道：“我身边的这位叫朱耀华，是我们在西昌县城的人，今夜他会呆在董府，一旦董老太爷决定，不管答应与否，都可以直接告诉他。”
“至于我，我就先告辞了”
之所以将朱耀华留下来，一来是为了督促董家赶紧做出决定，这二来嘛，也是监督董家人。
倒不是丁拳怕董家与县令联合，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丁拳走到房间门口，又回过头提醒道：“还希望董老太爷能够在今夜做出决定。”
…………
丁拳离开没多久，董府大宅的一个房间内，刚才的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爷爷，我们该怎么办？”率先说话的是老人的孙子董睿，年轻人嘛，总是有些沉不住气。
“虽然现在各地势力奋起反抗，但是后果如何，犹未可知啊”老人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父亲和几位叔叔也都不是无能之辈，但是他们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我董家的未来，还得看你，你怎么看？”
董睿沉吟了半响，才缓缓开口：“我倒和爷爷持有不同的看法，现在南方已然是革命党的天下，这天下迟早会是我汉家的，西昌虽然表面太平，但谁也不知道暗地里会隐藏着多少势力。”
“乱世之中，像我们这样的商人必须得有一个依靠，而雷鸣就是这样的依靠。”显然，就算离乐山较远，董家依然做了不少雷家的功课。
“可是，现在去合适吗？据我所知，这雷鸣可不是革命党。”老人说出了自己的疑虑，的确，现在南方势力最大的就数革命党，要是董家依附于雷鸣，而雷鸣又为革命党所灭，后果….不堪设想啊。
对于爷爷的担忧，董睿也提出了自己的回答：“爷爷，我看过雷家军，其精锐程度远非革命党军队可比，而且雷鸣是本地人士，这革命党人想要灭了他，恐怕…..”
“况且，现在雷鸣还不算强大，正是我们前去投奔的最好时机，一旦他壮大了我们再去投奔，效果….怕是不佳啊，还望爷爷好好考虑。”
老人没有立即回答，沉吟了良久，方才缓缓道：“好吧，我这把老骨头就再赌一把，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安排吧。”
“好的，爷爷”得到肯定的答复，董睿没来由的，心里竟有着淡淡的兴奋。
………
徐家，徐文斌的房间，徐书成再次坐到哥哥的床前。
“怎么样了”徐文斌艰难地直起身子，坐在床头，一脸的着急。
徐书成咬咬牙，皱着眉头道：“大哥，虽然他们答应，但是我观他们的表情，似乎，他们并不打算放过我徐家啊。”
嗯？徐文斌面色一凛，既然答应了，为何又不放过？
徐文斌被徐书成的话说得云里雾里的，一点思绪也没有，只是好奇地看着徐书成，希望他能够更进一步解释。
“是这样的”徐书成略微思索，道：“徐家在城里的人说，雷鸣那小子完全同意我们的方案，可是奇怪的是，要是按我们的方法，那我们徐家和雷家那可是亲家。”
“怪就怪在如果我们和雷家的亲家，雷鸣的手下应该会巴结我们才对，可是从始至终，他们对我都是一副不屑的表情，所以我觉得，雷鸣并不打算放过我徐家。”
徐书成久经商场，早就练就了一副精准的看人本领，所以他才从丁拳和朱耀华的点滴表情，得出这样一个判定。
听到此处，徐文斌紧张地问道：“那怎么办啊？”
徐书成吃惊地看着徐文斌，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哥哥可很少会问自己问题，就算是自己的建议他也很少听。
既然徐文斌问起，徐书成也就不再矫情，道：“哥，不如，我们找洋人帮忙吧，有他们在，雷家军是不敢攻城的。”
“洋人真的那么管用吗？”
“是啊哥，上次…上次雷家军停在外面，就是我求洋人去城墙上守着的结果，总比找县令好多了吧。”
徐家兄弟为何不愿找县令是有原因的，现在华夏各地纷纷奋起，每一处的汉家儿郎都在反抗。
被反抗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各地的清庭官员，所以现在只要有些头脑的士绅商人，都与当地官员保持一定的距离。
徐家兄弟显然亦如是。否则一旦西昌光复，倒霉的就只会是那些清庭的官员，以及和他们走得很近的家族。
叹了口气，徐文斌看着自己面前的弟弟，仔细地权衡着事情的利弊，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也罢，你去安排吧，只要他们要价不是太过分，就满足他们，徐家，不能在我手中衰退了啊。”
其实徐文斌是极度不喜欢洋人的，只不过，为了保住徐家，为了不丢了徐家的基业，他也极顾不了那么多了。
两大家族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西昌，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