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以筝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竟是一锦罗棉床的帐顶,浅碧色的床帘被金黄色的绳子系在床沿边,丝绸锦被覆在身上,周身弥漫着一股胭脂香粉味。风以筝侧头向床旁张望,只见一个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端着些什么东西进进出出。
风以筝忽然想起,刚才在三岔里差点没命的场景,心里就一阵慌,幸亏自己反应快,躺下装死。她感受到那男子走到自己身边,蹲下将自己抱起,转身不知往哪里走去。温暖的胸膛,有节律的心跳,让风以筝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安,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赶紧去通报老爷!”忽然耳边一个欢快的女声响起,风以筝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俏丽的小丫头匆匆向自己跑来,一脸关切而开心的模样。
“小姐可觉着好些了?”那丫头笑着笑着竟渐渐泪眼汪汪,哽咽着声音说,“秋棠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额,你谁啊~”风以筝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来,忽觉得头有些重。
“小姐,你不认得秋棠了吗?奴婢是棠儿呀!”秋棠双手紧紧地握着风以筝的左手,激动地流下泪来。
“秋棠是吧?”没等风以筝说完,门口走进一面容俊朗的中年人,满脸担忧,当他看见自己时,脸上忽而溢满了欣喜。
“鸢儿啊!你终于醒了!爹爹刚送走那李郎中啊~棠儿,去,把李朗中喊回来!”风舒远握着风以筝的双肩,深情地问道:“突然看到你躺在自家府门口,可真是让爹爹又惊又喜!鸢儿可还有哪里不适?除了头上和腕上受了伤,贼人可还有欺负你?”
“爹爹?”风以筝听了一惊,自己从小跟着妈妈长大,那老死不相往来的爸爸从来不曾出现在自己眼前,风以筝一度认为自己就是个没爸的小孩,眼前突然有个长得不错的男人自称是爹爹,她心里居然还有一些小激动呢。
风舒远听见风以筝反问的那句“爹爹”,不由得松开手来,叹了口气说:“鸢儿,你还在怨为父吧?父亲我,对不起你啊~!”
“你说你是我爹?”风以筝眉开眼笑地对风舒远说:“好啊,那你就当我爹吧,你叫什么名字?”
风舒远眼光一颤,自己的女儿这是,这是怎么了?
见风舒远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风以筝便开口问:“我都认你作爹爹了,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这样我走出去,就能抬头挺胸地说我是谁谁谁的女儿啦!”
风舒远一把将风以筝抱入怀中,痛哭流涕:“鸢儿啊!爹爹对不起你啊~!爹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祸端就降到了你身上啊!鸢儿啊——!”
风以筝一时被抱的有些难受,推开痛哭的风舒远说:“大叔,我不是你女儿,我叫风以筝。如果你非要认我当女儿,那我也答应了,你就别哭了。”
“你,你说什么?鸢儿啊,为父千错万错,你也不能不认为父啊!”风舒远惊恐的表情让风以筝有些无语,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停停停,你女儿叫什么?”
“鸢儿,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你叫风籽鸢啊!”
“风籽鸢?”风以筝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风籽鸢,刚刚那凤眸女杀手好像就是管自己叫“风籽鸢”呢。还有那个神秘男子,也问自己和洛城风家是什么关系。看来,自己长得和风籽鸢很像。
等等,难道,难道自己现在的这副孱弱身躯,是风籽鸢的?那风以筝去哪儿了?
“风老爷,令千金已经醒了,您把我喊回来这是?”李朗中走进房间,奇怪地问。
“李郎中啊!”风舒远见李朗中回来,赶紧站起来,把他拉到床边,“您来看看,我这女儿说话颠三倒四的,是不是,头上的伤引起的?”
李朗中站在床边看了会风以筝毫无血色的脸蛋,于是伸手给她把脉,脉搏虽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李朗中向风以筝比划起来,问:“风小姐,你可知一斗小米若为半钱,那三十斗小米该卖多少钱?”
“十五。”
“若那紫鸢花香粉一盒需一斤二两紫鸢花瓣为原材,那要制成一箱香粉,该采多少花瓣?”
“你又没告诉我一箱里头放几盒,我怎么知道要采多少花瓣。”风以筝想都没想就回答上去。
李朗中点点头,接着问:“风小姐可知自己今年芳龄几何?”
“十七啊~!”
李朗中回头瞥了眼风舒远,见他也点点头,便说:“风老爷,令千金思维逻辑很是清晰,并没有颠三倒四啊!”
“可,可她竟然不认我,还问我她叫什么名字!”
“是呀是呀,小姐方才也不认得棠儿!”秋棠上前一步,插嘴说道。
“哦~?”李朗中看着风以筝一阵思忖,用双指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风姑娘也许是因为后脑的撞伤,暂时忘记了一些人事。她既然还记得自己的年纪,想必失忆之状并不严重,好好调理,控制情绪,不日自会恢复。”说着,李朗中写下一张补脑养身,恢复血气的药方,便告辞了。
风以筝一个人坐在床上,看他们一群人叽叽喳喳,解释不通,就懒得插嘴了。你们当我是风籽鸢那就是风籽鸢好了,看着这家人连丫鬟都穿的有模有样,想必定是大户人家,自己留在这有吃有喝,又能养伤,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她正想张嘴承认自己是风籽鸢时,忽而又想到:不对,那风籽鸢至今下落不明,又是被人追杀,想来必有蹊跷,如果自己现在占据了风籽鸢的身体,那自己岂不是危在旦夕?还有那诡异的面具人,竟然会这么好心送自己到风家?说不定早就盯上自己了。
“额,那个谁~我问你们,我,也就是风籽鸢,之前发生什么事了?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小姐,想不起来才好呢!”秋棠那丫头一想起当日那群黑衣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就不禁打了个寒噤,“那群人非要抢咱们风家的洛紫香,还拿着刀威胁我们,说不交出来就杀了我们。多亏小姐机敏,才让秋棠有机会逃出。可是我回了城想讨救兵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小姐你‘孤傲难驯,凄惨致死’。当时秋棠吓坏了,带着一群人跑回去找你,却看到荒地上的脚印,血迹还有小姐你衣服特有的布料碎片,可哪里都找不见你。我们都以为……”说着说着,秋棠小丫头又抹起眼泪来。
“行了行了,别哭了。”风以筝从床上下来,站起身对着风舒远说,“爹爹,可是有人觊觎这洛紫香,想要将女儿除之而后快?”
风舒远听到那声久违的“爹爹”,心中甚是欣慰,连忙说:“乖女儿,有爹在,爹就是死也会保住你和你娘的心血!”
原来洛紫香是风籽鸢母亲的心血,照风舒远的说法,这洛紫香的配方他自己定然也是知道的。那么自己要保护的,唯独是自己这条命咯~!想罢,风以筝开口说:“爹爹,从今天开始,世上没有风籽鸢,只有风以筝。烦请爹爹对外宣称,风籽鸢已死,以后我风以筝便是风家二小姐。”
“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