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暮去朝来,日往月来。等待的日子虽然枯燥乏味,却总挡不住时间的脚步。
匆匆又过一月,虽说已至秋季,衡府的花园还是开的太过热烈。这里的花虽比不上妖界里的有灵性,却显得优雅温顺的多。但不管是妖界野性灵气的花还是人界优雅温顺的花,花总归是花,是花总归改不了招蜂引蝶的性子,就像男人离不开女人,狗离不开肉骨头。
半荷塘的荷花早秋时便凋谢了,此时荷叶也渐渐枯去了。半荷塘里莲蓬一片,细长的梗子托举着一个个小铃鼓似的小脑袋,好奇的向四周张望着。荷花已谢,衡弄文身上却还残留着淡淡荷香,他看着塘里的老弱病残一个劲的摇头,张罗着过几日埋些睡莲的种子。
衡弄文雅致,时常会在花园里添些什么应景的花。本该是秋季,园子该多些桂花,菊花,茱萸紫薇之类的,他却生生将夏花也植了进去,像什么锦带花,紫茉莉,滴水观音草石竺,最特殊的是花园边角的阴凉处竟开着支白梅。这些本不奇怪,奇怪的是衡弄文能将四季的花养活,而且能开出漂亮的花。
神乐不信费这样大的力气培养的四季花朵只是为了雅致,若真是为了雅致,也不用植在自己的别院里。衡弄文给的解释,这样吃起来便不会觉得腻味,却省了许多麻烦。
神乐点头,对衡弄文的态度很是受用。你没有看错,这些花是用来吃的,却不是给衡弄文吃的。神乐是花妖,主食便是花瓣,人间的食物她一般当做零食吃来着。
神乐自从来到人界,就被困在这偌大的衡府别院里,衡弄文说她身上有妖气,贸然出府会被除妖师追捕。又说什么他花费巨资请了高明的法师在衡府设了防护罩,这才保得她三年平安。反正是想了各种说辞连哄带骗的就是不让她出这个别院的门。
就连和别院相通的正式大厅如果有客人的话也不允许她进去的。
有次她偷偷藏在客厅屏风后看一个老夫子喝茶,那老夫子一口一个司文大人的称呼衡弄文,神乐就不乐意了,跑出来指点那糊涂夫子。“你这老头好不礼貌,没打听清楚府上主人姓甚名谁便来讨茶喝。”又掐腰指着衡弄文冲老夫子吹胡子瞪眼一本正经的样子:“人家叫衡弄文,不是司文!”
当时那老头盯着神乐发愣,被神乐用眼一瞪,忙不滞的低下头去,手里的茶杯哆哆嗦嗦的碰着桌子,发出一连串清脆响声。衡弄文赶紧好说歹说连推带搡的把神乐哄了出去,又和那老头说:“家妹少不更事唐突莽撞,让大人见笑了。
神乐气急,自己给他讨公道,他不领情还要说自己的不是,于是又出来闹,结果那老头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转身就跑,速度堪比受虚弓惊吓的飞鸟,由此可见人类的运动能力并不受年龄影响,而根本在于后面有没有被狗追。
那老头第二天派人送到府上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各十斤,自此再也没上衡府喝过茶。老头送来的茶叶整整喝了两年也没喝完,前些日子便打发几个丫鬟拿去分掉了。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衡府家丁都能喝到此等好茶,不知道会不会上朝参上衡弄文一本呢。
此事一直叫神乐引以为傲,认为自己给衡弄文带来了财运,而衡弄文却因此事整整两天都没搭理她,还包了重礼,写了文绉绉的道歉信回给了那老头。至于那道歉信上究竟写了什么,神乐虽不认得,却也想得到衡弄文是变着好听的花样说自己坏话。
有次闲聊衡弄文无意提到神乐八成投错了胎,不像牡丹倒像是路边的荆棘花。她便问他荆棘花是什么花,他笑而不语,叫神乐别放在心上。后来,神乐问了一个丫鬟才知道原来路边的荆棘花就是长满尖刺的野花,人人见了都得躲着走。
这可是严重践踏她牡丹一族尊严的事,是可以由个人受辱上升为种族歧视的严重语言攻击行为!为了维护自己,也为了牡丹一族,更甚至妖界的尊严,当然这是神乐自己编造的报复衡弄文的理由。神乐在衡弄文的茶盏里下了她的独门秘药牡丹花粉,害的衡弄文整整跑了两天的茅厕,就连走路都是扭曲的。
而衡弄文至今都不知道那是神乐动的手脚。
神乐无趣的摘了一朵月季,坐在石凳上发呆,今日里慕千浔会不会来接她呢。将手中花瓣认真的一层一层剥开衣裳,嘴里嘟囔道:“来、不来,来,不来........”
“真没看出来,如此大方美丽的神乐大公子竟然如此没有爱心。”衡弄文不知何时也来到花园,看着原本娇艳的一朵花在神乐手中变成一颗秃头,不禁可惜的摇了摇头。
衡弄文称神乐为公子是有原因的。其实神乐头脑里本来是没有什么男女观念的,直到衡弄文说男女授受不亲时,神乐才认识到人不光有年龄之分。
至于怎么区分男女,神乐大体总结出两条,一条的是女人上身比男人胖,衡弄文教育她那是女人有胸脯,男人没有。另一条的是女人声音比男人好听,但是衡弄文除外。衡弄文接着教育她,那是因为男人有喉结,女人没有。又自恋的加到自己的声音好听却绝不是性别问题,不过是人品好罢了。
鉴于以上两条真理,神乐把自己规划为男人,自称小爷,与衡弄文称兄道弟。此事让衡弄文头疼不已苦不堪言,遂坚持为神乐洗脑,但那种区别观念已经在神乐心中根深蒂固,任衡弄文使尽浑身解数搬尽古今真理,神乐还是认为自己是男人。
衡弄文无可奈何只能一狠心将别院里的男工全换成了女佣,就怕神乐哪天心血来潮大发奇想的找个兄弟陪她睡觉。而神乐秉持男女授受不亲的准则,并坚信衡弄文是以此磨练自己的意志,所有一直不让女仆近身,遂造就了她如今难以入目的邋遢形象。
“你不也是见死不救?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神乐反击到。自从衡弄文把她的准兄弟们都赶走,逼自己做一个招蜂引蝶的浪人后,神乐对衡弄文的好感度便直线下降,要不是看他救过她的份上,非得把他列入最讨厌的人排行榜第二名,至于这第一名嘛就理所当然当之无愧的给了那个害她的慕容墨阳。
“反正是些死物,不救也罢。总不能为了它为难一个活人不是?”衡弄文笑道。
“是活妖!你这个大忙人不去写皇帝老儿的风流事,怎么有空陪我谈人生道理啊?”神乐将月季花瓣填在嘴里打牙祭,好东西怎能浪费呢。
“哈哈,我是看你闷在府里火药味越来越浓了,这要是再闷个几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我们衡府给炸平了。所以,今天晚上我会带你去上街。”衡弄文满脸写着我懂你三个大字。
神乐不以为然的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我妖气太重,不可以出去吗?”
“我说过有妖气不可出府,可我没说没有妖气也不让出府啊!”衡弄文坏笑像是引诱无知白兔的狡猾灰狼:“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一位高僧那求来的压制妖气的宝物。”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玲珑宝玉,尾端吊着一簇橙色流苏。
神乐眯着眼看那玉,玉坠被精细雕刻作如意锁的模样,玉质红润均匀,阳光下犹自散发萤红光晕,只一眼便能辨出这是块灵玉。
“诺,送你了!”衡弄文故作大方的一挥手把如意锁丢给了神乐:“晚上要穿的礼服我已经让丫鬟送到你房里了,记得换上。”
回到房间神乐就兴高采烈的换上了衡弄文为她准备的礼服,以前她总是喜欢穿红色的大袍子,也不善修整边幅,今日在丫鬟的帮助下,她穿戴整齐站在镜前左摇右晃的打量着自己。
衡弄文给她准备了一件月白百褶垂纱裙,衣边用锈金红绸精致的包裹住。衣领,袖口,前襟也用金线细致的绣着牡丹图案。裙摆分出三层也都依样绣着牡丹图样,随着走路时的摆动就好像被清风抚过牡丹摇曳的样子。
垂到小腿上的长发温顺的伏在身后,只取了两缕松松的挽了个鬓,簪了一支白羽团。撩了下裙摆,神乐撇嘴道“这么好看的一件衣服居然藏这么久才给我,衡弄文真是太小气了。”
“小姐错怪司文大人了,这衣服可是司文大人花重金在御绣坊赶制出来的。听说这次中秋佳节连皇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来了,御绣坊忙的不可开交,也亏得司文大人面子大,才给小姐求到这么件漂亮衣裳。”旁边的丫鬟也连连附和道。 一群小丫鬟你一句我一句我家司文大人怎么怎么着,教神乐听来怎么都像是在骂她白眼狼!
“不要叫我小姐,小爷是男的!”说着还故意把嗓子压粗。
满屋子叽叽喳喳的丫鬟瞬间安静了,神色各异中夹着纠结。
神乐哼了一声,甩了下刘海昂首挺胸大步走出房门。
“ 怪不得大人不让她出门,原来脑袋有问题啊........”
“那咱们大人不就惨了,一辈子就守着白痴过了吗.........”
“唉 ,充其量也就是个花瓶吧........”
神乐虽走了好远,却也将丫鬟们的话听进了耳里,无奈摇头,果然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这班丫头辛苦工作拿着衡弄文的赏钱还得昧着良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