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话 难兄难弟

顾医他们刚刚坐稳，警车就慢慢提升了高度，等主干道上的车驶过几辆后，他们才见缝插针一般挤进了队列。

完全无人驾驶，一切导航与方位识别都是自动完成，车与车间距都是精确的十厘米，分毫不差。

后来顾医才知道，车体装有电磁防护装置，磁场范围是个定值，加之电脑的精准操控，才能保持稳定间距。

押解战士介绍道：“这座是港口都市帕琦格林，人口1.6亿，居民大多数为商人，他们可不单单在母星做生意，还有其它殖民行星都会有他们舰队的身影。”

“人口真多。”顾医现在理解为什么这座城市那么拥挤了，“那除了火星，别的行星也有人类？”

“有，怎么会没有？”战士帮他扫盲，“我们在小行星带与木星卫星上都建有殖民区，人口高达一千万呢！”

顾医想不到在地球之外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人类，他突然有种骄傲，作为人的骄傲，并且觉得，人类的统一是大势所趋，如果真的让地球文明继续发展，直到与火星势均力敌的话，那免不了发生战争，这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

他突然觉得唐菲的战略才是最正确的，以前虽然没有否定过她，但自己心中难免抱有疑问，还有她的过激举动，什么害死郝连长，又嫁给雷师长，自己曾几一度也恨过她，而现在，见识到了浩渺的宇宙后，他完全可以理解了。

一个敢于和全宇宙叫板的人，是没什么做不出来的，完全民主的社会，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宇宙太大，生命太多，资源太少。

而唐菲，也一定在追求绝对的专制吧……不对，是独裁，如果之前怀疑她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的话，现在可以肯定，她的城府比自己想象得还深，比黑洞还深！

他不由开始反思起来，她最后说的那段意念通讯，她居然用如此冒险的手段达成目的，不惜切断自己退路，他被彻底震惊了，也变得更义无反顾了。

接下来押解员又说了很多，但顾医都没听进去，只是静静望着窗外，注视着这座人口过亿的超级大都市。

“我们快到了。”坐在前排的押解员指着一栋摩天大楼，“那里是当局最高法院。”接着，他又感叹道，“去年这里还审判过大总统呢，这个亚特兰蒂斯人福气正好，享受总统待遇。”

“总统可能还不如他呢。”之前那个押解员小心翼翼道，“上居然没告诉我们，这次押运的是这样一个大魔王。”

“哈哈，你太单纯了，他说毁灭世界你就信？亚特兰蒂斯人现在连氢弹都不会用，他们毁得了谁？”

听同伴这么一说，押解员安心不少，的确，比起破坏力，还是咱星河舰队牛掰啊。

当局最高法院的确是最高的，有一千多米，直接顶到了地表层，成了这座地底城市的立柱，像这样的建筑每隔几公里就会有一栋，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数也数不清。

警车处于几十米的空中，也不降落，直接飞进楼内大厅，只见那儿已经站着几个穿军装的人了。

这里的军人站姿很松松垮垮，还一脸的嬉笑，有几人甚至还在交头接耳，看到车来了似乎准备欣赏什么新鲜玩意儿。

顾医走下车来，那几个军人就和押解员进行了交接。

“当心点啊。”胆小押解员提醒道，“这个亚特兰蒂斯人犯了反人类罪，他是准备毁灭世界的大魔王！”

听此一说，那几个军人将包围圈扩大了一倍，这时大家才正视起这个青年人来。

与其他亚特兰蒂斯人一样结实的身体，这是他们星球引力大的缘故，头发很短，不符合这里的审美，表情坚硬，看不出喜怒哀乐。

大伙都不敢瞧他了，虽然戴着脉冲环，但谁知道这个对亚特兰蒂斯人有没有用，那是一个多么野蛮暴力不开化的民族啊。

接着，顾医被带到鉴别中心去了，专家们对他进行全方位体检，并植入了一枚身份识别芯片。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牲畜，毫无人权，任人摆布，这对一个军人来说是耻辱，但也不得不逆来顺受，现在开始，他也不再把自己当人看了。

走完流程后，他就被关了起来，牢房与地球上的也完全不同，没有门和墙壁，只是被限定在了一个电场里，人体电势被加大，如果离开电场就会造成电势差，从而触电身亡，只有通过消磁才能恢复正常。

因此，这是个全透明的牢房，面对外界进进出出的人，毫无隐私可言。

顾医抱膝而坐，当兵那么多年，他已经习惯这种坐姿了，无论是训练休息还是听演讲，他们都没有凳子，就这样整齐地排排坐，又不能碰到周围的人，于是只能保持这种最节约空间的姿势。

周围人奇怪的目光他已经不再当回事，对于目前的处境他也不在乎，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远远没有到来，因此要时刻保持战斗姿态。

但他并不是孤单的，很快，又有一个人被关了进来。

如果说两人是第一次相见的话，顾医一定以为对方是火星人，因为这个家伙没有丝毫阳刚之气，留到肩膀的长发，雪白细嫩的皮肤，与斯斯文文的长相，还戴着一副眼镜，简直一个活脱脱的火星娘炮。

但他们却是认识的，此刻哪怕顾医这种心性沉稳的人也把持不住了，不由上前一把抱住对方。

“老杨！”他大声道，“你这个混蛋，混蛋！”

“你妹的，你才是混蛋！”男子不由摘下眼镜，擦了擦眼泪，“都是你干的好事，没本事还去学人家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的是你好不好？”顾医抱怨道，“我明明杀了她，把她头砍了下来，你干嘛还要救活她？你就不能心狠一下，假装抢救无效吗？”

“我了个去，居然还成我的不对了！”男子一把挣脱他的怀抱，“你真他妈恶人先告状！你把喵喵号赔给我，快赔啊！”

原来，他就是被一同打入阶下囚的杨博士。

顾医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是他铸下的大错，要不然他们绝不会有今天。

杨博士问道：“有烟吗？”

顾医刚想拒绝，但想起自己身上的确有包烟，还是唐靡给他的，于是就拿出来给了对方。

杨博士点燃后吸了一小口，还不断咳嗽。

顾医见他手指白白净净的，显然平时不抽烟，于是问道：“这样勉强自己，好吗？”

“我们都快死了。”杨博士回答道，“我只是想在死前尝试一下自己这辈子都没做过的事。”

“死了？这是为什么？”顾医不解道。

“哼，反人类罪啊。”杨博士苦笑道，“这是火星上最重的罪名了，而且这里人口那么拥挤，你就觉得他们会判无期吗？”

“为什么不呢？”顾医又问。

“有无死刑和一个国家的人口有关，和文明程度无关。”杨博士又吸了口烟，这次他习惯了很多，“这也是我国为什么一直没有废除死刑的原因了。”

“别拿你那套说事儿！”顾医安慰道，“我打赌，我们以后依然可以活得好好的，并回到地球。”

“哼……哼哼。”杨博士不住冷笑，“别自己骗自己了，昨天他们对自己的前总统执行了公开处决，因此我们没有侥幸。”

听他这么一说，顾医也不由紧张起来，如果真的被宣判死刑，那他就永远不可能与唐菲见面了。

出于好奇，他问道：“当局前总统犯了什么罪？居然要枪决。”

“因为政治立场。”回答的并不是杨博士，而是一个路过的中年男子。

“您能听到我们说话？”顾医不由站起身来问道。

“是啊，为了防止你们密谋，你们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广播出来。”男子回答道。

顾医无语，这里还真没一丝隐私权。

“好吧，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中年人大声道，“前总统是鸽派最高领导人，就是因为他的缘故，我们火星文明才会落魄到这种局面。”

“鸽派？”顾医不解道，“也就是说，他是个和平主义者，这有什么错？”

“无知不是错，错的是爱心泛滥！”中年人情绪略显激动，“他不许我们向太阳系内部扩张，说地球是最后一片净土，更不许我们发动战争，并将此纳入宪法，导致我们现在处于文明灭绝的边缘，因此我们以反生存罪将他处死。”

“反生存罪？”顾医觉得这个罪名和自己的反人类罪差不多，既然总统都被处死了，那他自然更不用说。

“我想听听你们亚特兰蒂斯人的想法。”男子问道，“年轻人，如果你是你们星球的总统，你会怎么做？”

顾医考虑了一下，回答道：“我的做法与这位伟大的总统一样。”

“伟大？他伟大在哪儿？”男子不屑道，“他就是个懦夫，一个宁可饿死我们也不愿去行寻找食物的懒汉！”

“不，他真的是个伟大的总统。”顾医从容地回答道，“他看出了你们火星人的基因缺陷，知道即使给你们移民地球，到头来也只会造就出第二个火星而已，因此他果断决定饿死你们，保留地球人类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