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上闻人言,九方了然无不知。”
万万年前,一个自号“无不知”的人因其确实无所不知而名声响彻寰宇,使得这句话被整个世界的人所熟知,而烟雨楼,也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为神秘的几个地方之一。
每个想要知晓某个秘密的人,若苦心调查无果,都会付出某种代价到烟雨楼去换取答案,而那答案,只要他们付出的东西能够让无不知满意,那么无不知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
每个想要去烟雨楼的人,只要在心里有了那个念头,在他面前就会出现一道虚幻的门,将他带到无不知的面前。
但,没有人知道烟雨楼的本体到底在哪,就像没有人知道烟雨楼到底存在了多少年一样,当然,也没有人知道烟雨楼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因为,每个敢于挑衅烟雨楼的人,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天夜里,无不知没有在烟雨楼内为人们解惑,而是站在了烟雨楼的最顶端,看着繁星满天的夜空。
“星象已乱,变革将至,妖魔四起的时代要结束了,乱局之人,你终于出现了。”
一身灰袍的无不知抬手在星空中轻点,星星随着他的手指或点亮或熄灭,他就像一个正在与天对奕的棋手,森白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
又是一个夜。
一个无月的夜。
却不甚黑暗,因为夜空被莫名的光芒照亮了几分,让人看得到长空之上残余的那几朵黑云。
在一座高山之巅,有一片气势恢弘、大气磅礴的宫殿,宫殿里仙气缭绕、灯火通明,亮得如同白昼。
这是微生家族的本家所在,微生是当今世上最为尊贵的姓氏之一,微生家族也是势力最强的几个家族之一,近几年来甚至隐隐有了高居首位的趋势。
“微生,生于微末,翔于九天!”
当年微生家的老祖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修行者,便喊出了这么一句让后世子孙自豪无比的话,并以此鞭策自己。
微生老祖后来有了可移山填海的惊世修为,于世间闯下了赫赫威名,建立了微生家族这个庞然大物,令世人侧目。
但,这本该热闹非凡的宫殿里,此刻居然到处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在这座宫殿后方,下面约百丈处的峭壁被掏空了,在掏空的山体内部,有一间大殿,大殿通体由从山体中挖出来的石料建成,虽然石材依旧保持了刚挖出来洁白如玉的样子,但一看就感觉得到其上蕴含着的厚重的历史之感,给人一种颇为老旧的感觉,而且这间大殿和上面宫殿的建筑风格明显有所不同,它更为古老,存在的时间更长。
在这间大殿之内,同样是灯火通明,但奇怪的是,大殿内的灯光却丝毫不会越过那扇从未被关起来过的石门,所以即使是在夜里,也没有人会看到这里居然有一间石殿。
在这大殿的前厅,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背对着大门负手而立,在他面前的不是会客厅,所以没有摆着桌椅、悬着牌匾、挂着书画作品,当然也就没有坐在主位或严厉或慈祥的长者在对他说着什么,在他面前的,只有那一层一层、一排一排的灵位!
这,居然是一座隐藏于此的祠堂!
“你在这站了七天七夜了。”
一道声音从一旁传来,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从灵位旁的小门走出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无精打采的人,那人同样是个男子,满头的银发十分引人注目。
白衣男子没有回应,黑衣男子走到他身旁站着,同样看向面前那无数的灵位:“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不适合做这种事,你也不是一个会忏悔认错的人。”
说到这,黑衣男子转头看向白衣男子的冷脸,那原本应该总是带着一抹欠揍的笑:“你站在这,只会让老祖宗他们失望,甚至讨厌。”
白衣男子还是没有说话,动都没有动一下,这时,一道剑光从石门外闪了进来,落在地上,化成了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人,他披散着头发,脸上戴了一个黑色的面罩,把眼睛以下都遮住了,他一抬手,一把黑色的小剑从他手中飞出,飞向了那个白发男子。
白发男子见到他,早已一扫之前没精神的模样,伸手一把抓住了飞来的小剑,用力一捏,小剑化作晶光散去,留在他手里的赫然是一个大大的纸包。
白发男子抓着纸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了里面热腾腾的包子,他抓起一个兴奋地塞进了嘴里,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满足的笑,这个包子是猪肉白菜馅的,正是他最喜欢吃的。
就在他啃着包子的时候,白衣男子嗅到了包子的味道,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他皱了皱眉头转过身来,走到白发男子身边大义凌然地训斥:“肆狱,你怎么可以在祠堂吃东西,这是对列祖列宗的不敬!”
“他们又不是我的列祖列宗,真要算起来,我比你们摆在首位的祖宗年纪都要大得多。”被称为肆狱的白发男子吞下嘴里的包子,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想要包子就直说。”
白衣男子不客气地从肆狱怀里抢了几个包子,坐在他身旁没形象地啃了起来,七天不吃不喝,对于他这副身体来说,影响还是很大的,他吃包子是身体需要,而肆狱,完全是因为馋嘴。
“断罪,家族在外的人里有生还者吗?”白衣男子看向已经站到黑衣男子身后的那个戴着面罩的人。
断罪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你就不会说句话?”白衣男子咀嚼的动作一顿,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似乎是对断罪的反应不满意,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还从未听断罪说过话,这家伙戴个面罩跟把嘴巴封印了一样。
断罪当然没有再理会他,白衣男子拿他没办法,憋屈地看向黑衣男子:“妖怪炎,你的断罪是不是个哑巴?”
黑衣男子同样无动于衷,见被他称为妖怪炎的黑衣男子也没有理会他,白衣男子有些不开心了:“妖怪炎,你怎么也变哑巴了?这两天不是话挺多的?嘴巴那么笨,还每天都跑来安慰我。”
“还不是因为你这两天老在沉默装深沉?”肆狱满嘴巴的包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被白衣男子听到了。
白衣男子很是羞恼地在肆狱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肆狱捂着脑袋,委屈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包子:“那他们不说话你怎么把他们当哑巴?”
“那是因为你是个话唠!几千年没人跟你说话,就把你憋成这样了?”白衣男子冷笑一声,抬手对着地上的包子一指,包子上顿时燃烧起来,可是,下一秒火就熄灭了,他脸红着把施法的手缩回了袖子里,一个最低级的法术他都无法施展成功,真是太丢人了!
“你的心不静,你在不安吗?”妖怪炎不解地看着他:“族人的死不能全怪你,你也不是这么看不开的人。”
白衣男子沉默了,他也知道,这件事他最多只是个导火索,是那些人对家族下手的一个借口罢了,他虽然对此有些难以释怀,毕竟他的家族原本是这世上最为强大的家族之一,可因为这次的事件,本家和分家死了几百万人,现在他和妖怪炎是仅存的血脉了,但正如妖怪炎所说,他不是那么看不开的人。
跟这件事有关的人,杀了就好了,虽然不能算是报仇,但总算是雪恨了。
真正让他站在祠堂七天七夜的,不是后悔这个最为没用的情绪,而是他在思考,思考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推动,
能够把他们偌大的一个家族灭族的,绝不是明面上显露的那几个喽啰势力,他们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个魄力。
那么,会是谁呢?有这个实力的几个大家族都没有下手的动机,这个幕后黑手真是藏得太深了,白衣男子觉得,他们之间的争端此生怕是难解,但他现在只有这一生,所以只能想办法。
“妖怪炎,你擅长炼器,家族隐藏在暗处的资源我会全部交给你,你将它们炼制成一件法器,以此为核心,开启轮回!”白衣男子掏出一枚看似普通的令牌,面色严肃地交给妖怪炎:“我的未来,就看你的了!”
妖怪炎郑重地接过令牌,原本在白衣男子手里毫无特点的令牌居然亮了起来,妖怪炎在自己手腕处轻点,隔断了自己手上的灵力,手里的令牌顿时又变得普通。
妖怪炎没有说话,拿着令牌的手却加重了几分力气,他是懂炼器,但他只会炼剑,也只炼剑,他的剑可以划破长空,可以割裂大地,但,绝对无法开启轮回。
当前这世上还没有轮回一说,无论是妖魔精怪,还是人类自己,死了就是死了,绝对的人死如灯灭,灵魂和修行多年集聚在体内的灵力都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轮回是几个大世家一直在追求的,无数的大修行者都证明了不死不灭的境界是不存在的,但如果能够让人死了之后灵魂进入轮回,可以投胎转世,这不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灵魂不灭吗?
不管怎么说,轮回都是很难开启的,修行界研究了数千年,提出了无数的假设,可以说是有了头绪,但真正去做的话,投入太过巨大,没有谁愿意承担起这份毫无回报的付出,所以这件事虽然于尘世有利,却一再被搁置。
由此可见,妖怪炎身上的胆子究竟有多重!
但他没有拒绝,也不能拒绝,因为白衣男子既然想了七天之后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那他只能听从,况且他知道白衣男子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他这么一个一向自私的人愿意倾尽全族之力去开启轮回,那说明轮回对于他后续的安排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这也表明,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妖怪炎将手里的令牌抓得更紧了一些:“你一定要回来。”
白衣男子却早已拖着正在吃包子的肆狱走到了石门外,在他面前一道漩涡出现,慢慢凝聚出了一道门,听到妖怪炎的话,白衣男子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就踹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当他们都进去之后,门缓缓关闭,就在门快要完全关上的时候,妖怪炎甩手发出一道剑光,烙印在白衣男子的背上,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消失的印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二胖,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轮回里寻你!”
白衣男子一个踉跄,不知是被“二胖”这个称呼刺激的,还是被那道剑光推动的,他转过身来,看着妖怪炎那张坚定的脸,慢慢消失在了门缝里……